我又改文了,这场戏本来是安排在和好之后的,但是现在觉得放在前面更好。就……
为了表示歉意,今天连更五章,剧情连贯,也有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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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间薄雾初散,空气中还有夜雨留下的味道。
湿漉漉,粘黏黏,像林晚卿此刻的心情。
她将身子微微后仰,靠在了不停摇晃着的马车壁上,眼光扫了一圈,状似无意地掠过与她面对面坐着的那个人。
跟一路沉默又黑着脸的苏大人共乘一车,还真是闷得慌。
他似乎还没有消气。
从上次两人吵架到现在已经三日了,苏陌忆不仅每每见了她都是冷脸,还一连几日的宿在了别处。
也不知道他跟章仁说了什么,现在就连章仁都知道了两人的别扭,还几次三番讨好似的为他们创造和好的条件。
比如这次去矿场,苏陌忆本来不打算带她的。章仁却特地安排了一日的游山玩水,为的就是让苏陌忆带她出去走走。
这种敌人都在想方设法撮合他们的感觉,着实让林晚卿觉得怪异。
车帘晃动,外面初露的阳光飘进来,落到苏陌忆阖着的眼睑上,将他浓密的睫毛镀上一层暖阳。
也不知道为什么,林晚卿总觉得今日的苏大人愈发地养眼,莫不是自己不在身边的几日里,吃好睡好,故而滋养了这副皮囊?
思及此,她撇了撇嘴,转身撩开了自己这一侧的帘子,将下巴搁在窗沿,无聊地看风景。
然而对面的苏陌忆见她转身,只感到胸口一闷,窒息得一口气就要接不上来。
她不会知道,为了今早的共乘,他可是卯时刚过就起床梳洗。
玉冠是新换的,衣袍也是她最喜欢的月白色暗云文锦缎,他甚至故意将腰封系紧了一些,好显得他更加英姿挺拔、身长玉立。
但是……
她竟然宁愿扭头看什么劳什子风景。
苏陌忆心中酸涩又无奈,暗暗伸手将勒得死紧的腰封松了一扣,这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一些。
马车辘辘而行,两人各怀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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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午饭之后又行了一段路,几人先是在离矿场不远的一处别院里落了脚。
简单休憩整理之后,林晚卿死皮赖脸地跟着苏陌忆去了山脚下的一处矿场。
这里便是此行几人的目的地。
山路不如平地好走,故而马车行进缓慢。林晚卿在上面被晃得想吐,刚掀开车帘想透透气,便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
这里除了有干活的劳力,督工的官役之外,还驻扎着重兵。可是看那些士兵的装备和铠甲,又不太像朝中统一的样式。
撩住帘子的手抖了抖,一个让林晚卿胆战心惊的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
这些驻扎在这里的人,应该都是私兵。章仁负责的这片矿场一定是朝廷严厉禁止的“私矿”,而里面开采出来乌兹矿,恐怕是专门用来炼造兵器,供给这些私兵用的。
养兵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除了装备,还得用钱。
故而之前被揭发的“假银案”,那些银子应当也是流入了这些军队的粮草和军饷之中。
这一切都说明,有人要造反。
想到这里,林晚卿赶紧回身去寻找苏陌忆的目光,然而她却只看到了苏大人面无表情,闭目养神的样子。
好吧,苏大人老练世故,绝顶聪明,这些应该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有告诉她。
林晚卿默了默,觉得心里酸涩翻涌。
再抬头看见那张脸,便不觉得好看了。
她干脆对着他挥了挥拳头。
又不知道晃了多久,在林晚卿觉得自己快要散架的前一刻,马车终于停下了。
她正纠结着要不要去叫苏陌忆,却见苏大人双眼倏地一睁,神色复杂地看了她片刻,然后才精神抖擞地撩了撩袍裾,径直下了马车。
林晚卿心里一凉,赶紧尴尬地跟着他下了车。
一路上,苏陌忆和章仁谈话,她不能插嘴。所以当然不能硬凑过去,只有在后面跟着。
昨夜下过雨,山路泥泞难行,随行的除了她以外又没有女子,故而在场之人谁也不好去搀扶她。
林晚卿就这么一瘸一拐地跟着两人,行到了矿场中的一处库房外。
章仁伸手一延,邀他们入内。
这里是存放矿石的地方。
甫一进去,林晚卿便看见分门别类排放着的箱子。里面有的已经装满了,有的还是空的。她走近一看,发现这里除了有乌兹矿以外,也出产铜、铁一类的金属。
林晚卿暗自估算了一番,这片矿场虽小,但矿石产量却不算低,以现有库房的存量来看,要养一支四万人的军队或是为其提供兵器,应当是不算太困难。
况且,这里或许只是对方众多私矿中的一个。
这么算算,林晚卿当真是觉得脊背生寒。
苏陌忆和章仁还在说话,她便又自己在大大小小的箱子间转悠了一会儿。
忽然,一个红木箱上面沾着的一点白白亮亮的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手摸上去滑滑的,指甲稍微用力一抠,便能从上面抠下来一小块。
林晚卿思忖片刻,转身飞快地挡住了那块白斑。趁着章仁和苏陌忆谈话的间隙,她已经悄悄地从上面抠下了一些,偷偷地用手巾包起来,藏在了广袖之中。
回程的路上又是两相沉默不言语——林晚卿看了一路的风景,苏陌忆闭了一路的眼睛。
下车之后各回各屋,谁也不理谁。
苏陌忆面无表情地看了林晚卿一眼,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
叶青已经等在里面了。
两人确定周围没有人偷听之后取来纸笔,苏陌忆将今日在矿场的见闻都回忆了一遍。
章仁太狡猾了,就算是到了现在,他对苏陌忆也一直是有所保留,不肯交代幕后之人。今日苏陌忆试了几次,都没能从他的嘴里套出半点消息。
可是他们隐忍了这么许久,若是线索断在这里,很难说背后的人不会加紧谋反之计。
虽说以南朝的国力来看,平叛不一定会输,可是敌暗我明,这场仗若是真的要打起来,对于朝廷和民生,都会是一场劫难。
思路陷入了僵局,叶青叹口气,替苏陌忆斟上了一杯茶水。
“你,”苏陌忆端着他递来的茶盏闷闷地道:“去隔壁间。”
“啊?”叶青一头雾水,“去隔壁间做什么?”
苏陌忆从茶盏后翻出一个白眼,对叶青道:“去问问林晚卿,看看她怎么说。”
叶青:“……”原来是要他去当个传声筒。
可是苏大人的命令又不能违抗,就算他再是对苏大人这样的行为不满,也只能默默起身,抠着后脖颈,一脸不情愿地打开了门。
“林、小夫人……”叶青惊讶,险些说漏嘴,好在并没有人在附近。
林晚卿还穿着矿场的那件衣裳,裙角和鞋面上都是今日踩的泥,现在已经干了,原本鲜艳的裙子变得灰一块黑一块,真是要多脏有多脏。
但苏陌忆看到她的时候,一张冷着的脸飞快便红了。他赶紧转过身去,假装不在意地喝茶。
“小夫人你来得刚好,”叶青喜出望外,“大人方才正让我……”
“叶青,”苏大人不紧不慢地声音传过来,低低的,却很有杀伤力,让叶青把剩下的话一瞬间都咽回了肚子里。
林晚卿懒得管这主仆两打的是什么哑谜。她进屋后就关上了门,径直走到苏陌忆跟前,将手里那包东西摊开,放在了桌子上。
“我下午去矿场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她说着话,侧身取来一盏烛火,将那包白色块状物照得更明白了一些。
“这是……”叶青凑个脑袋过去,伸手取来一片捏了捏,不解道:“这是什么?”
林晚卿没有回答,而是随手取来一个空盏,到了一些进去,然后就拿到烛火上烤了起来。
杯子里的块状物预热之后很快就融化了,变成一滩水样的物质。
“这是石蜡。”林晚卿将手里的杯子晃了晃,递给两人道。
“石蜡?”叶青不信,伸手在杯子里沾了一点,果然,那些液体在他的手上冷却之后又再度凝固成了方才的模样。
“这是在哪里发现的?”苏陌忆问,神情冷肃。
“就在今日我们同去的那片矿场,”林晚卿回忆了片刻道:“那些装矿石的箱子,好像都是用这样的油封了一遍。”
苏陌忆闻言不再说话,蹙着一对剑眉坐了回去。
“原来是这样,”苏陌忆嗫嚅,“原来他们是这样把这些矿石,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运出洪州的。”
“怎么说?”林晚卿听到有发现,一激动,随即猛咳了两声。
苏陌忆愣了愣,向叶青递去一个眼神。
叶青没懂。
他瞪了叶青一眼,只好自己拿起茶壶,给林晚卿斟了一杯茶递给她。
林晚卿今日是真的累着了,穿着裙子和绣鞋走山路,回来又捣鼓这一包东西,连凳子都没有沾过一刻,更别说是喝水了。
于是,她也很自然地就接过了苏陌忆递来的茶盏,抬头一口气都给闷了。
苏陌忆微微蹙眉,又不动声色地给她倒了一杯。
待她喝完,他才将手里的茶壶放下,缓缓说到,“矿石因为自身特点,运输通常是集中且大量的。所以无论是陆路亦或水路,都只能走官道大路。而官道的沿途,都会有朝廷设置的站点,每到一处,官府都会对矿石进行盘点和记录。这么一来,想要私运便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章仁他们是如何做到的?”叶青问。
“水运,”林晚卿接话,恍然大悟道:“石蜡。”
“嗯,”苏陌忆点头,看向林晚卿。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片刻。
苏陌忆忽觉耳边炸出一声火花,他心跳一滞,当即眼神上瞟,虚虚地避开了林晚卿的对视,转身去随身的行囊里翻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对着叶青道:“今晚子时之后,你与我去一趟矿场。”
叶青看着面前这眉来眼去,又互不搭话的人一头雾水,“你们这都是说的什么跟什么?”
苏陌忆不耐烦地将瓶子里的液体分作两份,给了叶青一份道:“跟你说了也不懂,今晚把这瓶东西洒到装乌兹矿的木箱里就行了。”
“可是……”叶青不死心。
“没有可是。”苏大人铁石心肠。
“我也去。”
苏陌忆袖子一紧,被林晚卿拉住了。
烛火之下,她看向他的眸子晶亮亮,像是镀上了一层水雾。
夜探矿场,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她武功一般,还是个女子,跟着去实在是危险得紧。
苏陌忆张了张嘴,想拒绝,但那颗高贵的头颅却忍不住地点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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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大人:色令智昏,我真的没救了……
叶青:他们在说什么?为什么我根本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