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蚕枝--祝(修)

正文 蚕枝--祝(修)

周六。

枝道打开超市门吸了一根烟。

看前天涂的红色指甲已剥落两个。她扔掉烟头,嚼了根口香糖后,提着垃圾袋转个弯往超市附近的垃圾桶走去。

晨早人稀,冷清街道,老人三三两两。

抬头间。明白正握着一个快递盒,认真的看。

没有察觉她停在原地打量他:

有类人。越正经站在那,人越想对他做坏事。

澡雪的青年肤白貌俊。平头,黑发却茂密,光洁额头上碎发杂而不乱,清新而具少年力。一身淡蓝色长衣和灰色裤,微风刮过薄衣贴合,勾勒好一幅阔肩细腰的优质身材。

鲜活温暖的气质,在柔和的晨光下。

还是那么白。白到手背的血管清晰。

枝道看了看他的腿,比垃圾桶高出一截。

比以前更长了。

她又下意识右腿轻轻抬离地面。低头。腿轻轻放下。再抬头。

还是腿短。两年后,连腿也不争气。

她自然地走过去,垃圾袋正常地扔下,很快头也不转地回到超市。

他感觉到了。于是把快递盒轻轻扔回垃圾桶,跟在她身后。

“要买些什么?”她在收银台里低着头摆弄口香糖。

明白隔着装满香烟的玻璃柜正对她,右手放在柜面,食指上下点动。他放软声。

“这两年你没有上大学?”

“没有。”

他上了北一。她没有。

现在一个高雅,一个平庸。

这项强烈对比,她才觉得原无所谓的人生之路好像的确糟糕透了,才看清此刻的处境和处境之下——她的庸俗。

这种尖锐像被虫子咬了一口,但很快就淡下去。

因为怕被别人说不堪,于是她先自己说不堪。

“高三那会儿家里出了事,要钱。我把学籍卖了,这两年没怎么上进地一直在做收银员,没想大学的事。”

他静静地看着她,试图想起以前总对他说“明白你也要加油。所有事情都会变好的”的人。但眼前的人更清晰深刻,他回忆到一半就停了。

“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

他伏下腰更向她靠近。

气味挑拨,她仿若又回到被他搅得心神不灵的高一。

她离远了些,语速很慢。“告诉你,然后呢?那时我们只是高中生。你解决不了,我也解决不了。顶多我就只是在向你诉苦。诉苦不过就是一堆废话。所以少一个人知道又能怎么样呢?”

“你怎么知道我解决不了?”

她把问题轻轻抛给他。“你让我怎么相信你解决得了?”

青年沉默。的确他在钱财方面无能为力。

隔了会儿,他问:“分手是因为这件事吗?”

她摇摇头,后来又点点头。“但主要是我当时更愿意一个人过。以前我就知道我追不上你。你看,你还在读书,我要每天都守在这里收钱。”

枝道把口香糖放回原位。静静的尘嚣在两人中间晃。

他突然低头问:“你还喜欢我吗?”

枝道直直看着他,停顿会儿,才回他:“不喜欢了。”

“不喜欢所以就去跟别人谈了一年?”他的语气柔和,肺里在灼烧。

戒烟两年。这刻烟瘾却又被她逼出来了,他太需要另一种瘾去麻痹胸腔现在那块肿痛。

“他很适合我。”

明白扣着食指,轻轻拉出笑容。“有多适合?怎么适合?还是尺寸适合?你下面他填得满是吗?”

混蛋。她轻轻皱眉。“明白。”

他恍然醒悟,揉了揉眉间低耷了头,“对不起。”

为他的失控道歉懊恼。“我说错话了。”

“不买东西就走吧。”

他只是低着头,在认罪。

“我真的不会再关你。”

她现在知道他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因为患得患失,所以断绝她的异性关系,占据她的剩余时间,骗她诱她进攻她,最后宁愿冒险也要囚禁她。他执着窒息的爱暴露了他的为人做事——是没路也要另开一条。

而她和他完全相反。她比高三那年还提不起劲,像条死鱼,对情感只想随波逐流。十几天前相亲遇到了,相处下来也能将就着过。她只想就按这个节奏过着走,不想再应付其余的意外了。

即使对他还存有心动。

且她对那场囚禁依旧心有余悸。

“都过去了。”她认真地对他说:“明白,我有男朋友。”

“王晓伟?”

“嗯。”

“长得怎么样?”听名字就普通。

明白对他的外貌持有极高自信,还没人在人群中比他更受关注。他下意识看向售货栏上摆在前面的一排镜子。镜中抬高下颌的男人的确花容月貌,对抗敌人胜高一筹。

“…还行。”

“几岁了?”

“…大你五岁。”

他小声嘀咕。“老男人…”没让她听见。

枝道无心与他周旋了。“他应该等会就会过来。”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有人叫她。

嗓音浓而沉稳。

“枝道。”

明白看着超市外背光而来的人。

他偏了头,眉宇大方对她笑着,声音却冷:

“真羡慕。”

“你男朋友长得真俊,配不上他的名字。”

枝道也笑了笑。

男人长相不俗,眉眼精良,是成熟稳重的踏实感。一件黑色短袖和贴身下裤,身形高挑。手踝一只黑金手表,性感气质中更多是男性味的侵略与锋芒。

巨大的危机感席卷了明白,喉部像被人掐住。

那人被生活磨过的嗓子声线沉稳。“他是…”

“老同学。”枝道出来迎接他。

他的身子僵了下,又恢复。

王晓伟向他伸出手,礼貌地笑了下。

“你好,我是枝道的男朋友。我叫王晓伟。”

没有及时回应,他一时说不出任何话,只感觉被一团烂泥塞住了喉腔,几近难受到窒息。这人和他一样出众的外形,还有着丰富的生活经验。现在正理直气壮地说明着他的身份,以他从没体会过的满足。

他和她认识的时间比他多出三倍。可那又如何?却还没有在别人面前这么骄傲坦率地介绍过“他是她的男朋友”。最致命的,是这个“别人”还没死心,还想卑微地和好如初。

身体的痛又开始了。

他感觉哪哪都痛:头、脖子、胸口。

“明白。”他只是碰了下便收回。

随后他的眼神就散掉了。

只因他看到王晓伟的手臂顺其自然地搭在她肩上。像习惯了的动作。

而他自己却连碰她一根手指都要小心翼翼求问。身体的痛便无止境地在加剧。

终于忍不住扣着食指,牙齿咬住下唇,他偏过头缓了好一会儿才收拾好他的情绪。

明白走到他身旁,挺腰收腹,故意挨得很近,以此来展示他明显的优势:一八五和一七八的身高对比。

不过一会儿,腰就被男人的话轻易打弯了。

“欢迎你来参加订婚宴。”

她缓缓点了点头。“到时…我给你送喜帖。”

这句话比夏天的雷还响。他白了脸,下颌低埋在阴影里。

“这么早就结婚?”

“法定年龄有问题吗?”王晓伟轻轻笑了笑。

没问题。该有问题的是他还没到结婚的法定年龄。

明白什么话也没说,突然转身走进了超市深处。

他感觉他的脑髓像在杯里被勺子搅得旋转。双耳失聪,一边走,身体里的废墟便一边无尽地往虚空里坠落,坠得胸腔内空无一物。

心口难受地空荡荡了。

何必呢?若对他真没半点心思又何必去他的学校看他?害他以为还有那么点希望。他真的等了她两年,真的没有半点心逗留给别人。只是怕她抵触他,所以隔很久才准备勇气走进超市。只是想近距离地见一见她,哪怕碰一下她的手心也好。已经小心翼翼到这种程度,错也认了、也改了。他真搞不懂他究竟是哪点她不喜欢,也搞不懂他究竟要变成什么样她才能像以前一样对他。为什么每次都是他在向她靠近,为什么他越靠近她反而越要退缩,现在都退到别人怀里了。

有别的人疼了,谈婚论嫁了,两人还里应外合地说要给他寄喜帖。这哪是要他去送祝福的?这分明是要他去送一条人命。

真要他死她才满意。

他停下脚步。在超市最深的角落里,倚在空白墙上,仰头呼出胸腔浊气。

再声音自然。

“枝道,牙刷在哪里啊?我没有找到,你过来看看。”

枝道应了一声,往他的声源处走去。“怎么会找不到…”

她绕过展示柜走到角落,看见他靠在墙上,于是走到他身旁。

“你走错了,牙刷在…”

“姐姐。”他突然唤她。

声音更具诱惑了。以前扭捏,现在手到擒来。故意低沉了声,少年气音中又混上性的欲望,压抑而撩人地唤她。

什么?她心一颤地抬头。

却来不及反应就被他一个揽腰按在墙上,她仰头质问间,他的唇突然就下来了。

他强行分开她的唇齿,软舌混着他的气息直往她嘴里扰动,窒迫她的呼吸。她的双手想推开,于是他按住她的手腕高举后钉在墙上,十指插入她的指缝,吻得绝望而尽兴。

她在被缠绕的空隙里发出呜咽。“放开…我。”

他的唇离开一小段距离,食指束放在她湿漉的唇间。

色气的虚音。

“嘘,小声些。”

绵软的呼吸落在她唇上。

“你男朋友会听到的。”

明白又印上她的唇。他的睫毛又长了,扫在她脸上痒痒的。她像回到那时第一次强行舌吻他的水池台上。青涩的少年不会换气,耳朵还会发红,还呆呆地对她说“谁让你伸舌头的”。

现在…

她睁眼看他的耳朵。

已经不会红了。

“枝道,好了没?”时间有些久,王晓伟疑惑地朝里面问。

她忙慌张地回道。“没…等一下。”

他却更紧地贴压她,不怕暴露地继续亲。她掐他的腰也不停,直到她一狠心,捏住他右胸上的弱点,他才闷哼一声放开她。

他捂住胸口,双眼巴巴地看她。“枝道…”

枝道忙整理凌乱的头发,擦去唇上水液。推开他直往收银台走去。

话说得很冷。“你以后再也别过来了。”

他渐渐收回眼神,什么也没说,只是跟在她身后。

临走前他擦过她的肩。身体温度凉得像清晨的霜。

漂亮的青年垂着眼弯腰后,在她耳旁几秒的低语。

如一滴水落进寂静的井里。

她一时毛骨悚然,不知情绪地看着他的背影离去。

“我不会拆散你们。”

三三:

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

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枝道和王晓伟没有感情哈。王晓伟只是个工具人。我怕大家看了有道德负担,提前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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