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屋子里,便只听得言绫儿侧身,手中团扇遮着唇,对香蝶笑道:
“我想必你是听晕了头,也不怪你,自我出事之后,爹爹又取了几房姨娘,连着太太、平妻、贵妾、平妾、贱妾、通房......光是主子姨娘,少说也有三四十人呢,别说你弄不明白,这里头哪个妹妹是哪个姨娘所生,我也弄不明白了。”
香蝶听得咂舌,扳着手指头算了算人数,又弯身在言绫儿身后,惊叹道:
“这相比较之下,咱们将军......咱们爷,就奶奶一个呢。”
“嗯。”
团扇遮面的言绫儿轻应了一声,也莫怪家中这样恨她了,哥哥戍守北疆六载,就只有她这一个妾室,委实太少。
细算哥哥如今的年纪,半个子嗣都无,还偏生不肯多纳几个妻妾,相比较本家的枝繁叶茂,言少卿这长房一枝,便格外凋敝了些。
这样想着,言绫儿心中又深感沉重,只坐在这偌大的正厅内,再也无话,从下午一直等到夜里。
中途,几个婆子和妙拂抬了饭食过来,言绫儿稍稍吃了一些,过得许久,妙拂又过来,说大爷回来了,老太太和太太都在与大爷说话,便另外安排了院子让言绫儿先住下。
就住言绫儿未出阁时候的那个院子。
说着时,又来了四个丫头,大的小的都有,说是太太专程吩咐了下来,让她们伺候大姑娘的。
见着这幅光景,香蝶的脸色难看极了,她扶着等了一个下午的言绫儿,跟着那些个丫头婆子往一处院子里去,一路抿着唇不说话。
金陵的冬季,比起北疆来说,暖和了太多,在北疆待惯了的人,在这样的时节,觉着金陵的天气就很舒适了。
言绫儿走在小路上,身前身后都是提着灯笼,打着油纸伞的老婆子,以及妙拂,都跟在她的身后。
妙拂十个心细如发的,见香蝶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她便找着话儿说道:
“听说大姑娘要回来,老太太一早就交代了,要将这院子修葺好,定要让大姑娘住得舒服才是。”
扶着言绫儿的香蝶一听,便是冷笑道:
“如何不舒服呢,我们奶奶在北疆,那也是众星拱月般,是各家奶奶们上赶着来巴结的,却是回了自个儿娘家,生生的坐了一下午的冷板凳,可舒服极了。”
言绫儿偏头,珠钗上的流苏在风雪中晃着,她冷冷的看了一眼香蝶,又看向妙拂,说道:
“她打小儿就长在北疆,没见过金陵的世面,说话便难免小家子气了些,回去这话不要同老太太与太太说,免得她们心里不痛快,就说我很高兴,院子很好,是我以前的院子,我也很喜欢。”
“妙拂省得的。”
手中提着一盏莲花灯的妙拂,低头应下,待将大姑娘一直送到了院子里面,院子里灯火通明,几个言府的小丫头脸上带着笑迎出来。
妙拂与她们交代了几句,才是回头,看了看言绫儿,又看了看一脸怒色的香蝶,膝盖半弯,福身,哽咽道:
“大姑娘,您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