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泳爱推开浴室门，一边低着头擦头发上的水一边回了卧室。
她在梳妆镜前坐着，看着镜子上的一个点直至目光涣散，许久，她拿纸巾擦掉镜子上的灰尘，垂下视线开从抽屉翻找起来。
等她拿着碘酒、纱布还有她从药妆店买来的消炎药膏再一次回到客厅时，厅里除了宝贝趴在洗衣机上蔫蔫地看着窗外，早已没有人影了。
她走向连接院子的小门，门被紧紧带上，不再透进一丝风，院子里晒衣服的绳索此刻空荡荡的，被风吹得甩来甩去，而她站在暖气片旁，毫无知觉。
她将手里的药放在窗上，回过头，角落里的灰色小保温桶还在餐桌上。
打开后，热汽直直地往她眼睛上冒，还是八宝粥。她吹了吹，一勺一勺地全部喝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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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底的时候，朱珠告诉她，下个月她有一周没什么课，打算来里昂找她玩，机票已经买了。
她那里是晚上，林泳爱这里正准备上下午第一节课。
“几号？我去机场接你。”林泳爱抬头看了一眼还在喝水的老师，又回了一串表情。
朱珠直接发来语音，告诉她本来想情人节飞，法国一定很多折扣，但那几天机票太贵了，最后买了2月底的。
将手机收回口袋后，林泳爱恍然意识到，原来情人节就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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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半个月，林泳爱一出门路上就会遇到罢工的人在游行，再加上里昂湿冷，Maria不时就要提醒她最近千万别乱跑，电视台预警未来几天会有暴风雪。
她忧心忡忡地给朱珠打电话，告诉她情人节那天很可能会有暴风雪，航班取消的可能性太大了。
朱珠在那边一时没懂她的意思，以为她是庆幸自己没挑情人节来，“哈哈，那我真有远见之明，幸好买了月底的。”
林泳爱愣了愣，反应了半天才回过味来，悬着许久的心似乎放下，“啊，你买的是月底的，那就好。”
“怎么语气听起来可怜兮兮的，是不是着急见我？”
“对，我想你，你快点来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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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节当天早上，林泳爱一觉睡到了自然醒，打开社交软件，林父的头像在最上面。
林父从几天前就不断给她发语音、打越洋电话，不过她因为在朋友家做小组作业，一直没有回。
正扫着地，她抬眼突然发现窗边空无一物，明明昨天还在。
背后传来老旧的锁匙相撞的声响。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但没有回头。
很快，她听到Maria拐杖落地的声音。
Maria动作缓慢地走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肩膀，让她不要忘记吃饭，离开前，林泳爱叫住她。
半晌，她才指了指窗边，神情自然地问：“您看到我窗上放了好久的小瓶子了吗？”
她还不会用法语说碘酒和纱布。
Maria讪讪地笑了，她说可能是今早她顽劣的小孙子来看望她，以为是没用的东西拿着玩了。
她最后问了一句，东西重要吗？
“不，不重要。”林泳爱答到。
天气预报并不准确，里昂的2月14日并没有暴风雪，是许久没有的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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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月底，班里的同学来得越来越少，因为许多人都住在里昂附近的乡村，平常上学开车或者坐巴士来，但最近雪越下越大，地面滑，交通事故频发。
朱珠来找她的这一天是周五，林泳爱有一整天的课。正好同学里有个女生开车回家，可以顺路把她捎到机场。
雪下得真的很大，车快开到机场时，路上都没见不到几辆车。
“出租车司机因为Uber太抢生意，又罢工了，你接到你朋友估计打车就要很久。”
林泳爱笑着回，“早就习惯了。”
“他们是好爱罢工哦，不过是不是有点早？现在才七点不到。”
林泳爱耸了耸肩，“没事，我下了剧，一边看一边等，一会儿你回家要小心点开。”
下了同学的车后，林泳爱才发现机场这边地上的雪比学校厚得多，大概是没什么人清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陷进雪里的短靴，不知哪根筋搭错，果然，没走几步脚已经感受到彻骨的寒冷。
进入机场后，她到二楼大屏那里确定朱珠巴黎到里昂的航班一切正常，随后找了个没太多人的拐角坐下，又看了一眼朱珠给她截图的航班信息，她还有四个小时到巴黎。
看了两集剧后，两条腿已经僵透了。她站起身再一次去确定航班一切正常，机场的人已然少了一半。
她想起给Maria打个电话。
“是我泳爱，Maria，我在机场等朋友，晚上会晚回家，不要担心。”
Maria语露担忧，“你怎么能大晚上一个人在机场等呢？危险！”
“没事的，她很快就来了，您早点休息，把门锁好。”
见她一着急又开始说西班牙语，林泳爱忙说了几句“没事没事”便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后，她给朱珠发了微信。
“有信号立马给我回信息！”
结果十点半，在手机提醒电量不到百分之二十的时候，朱珠还是没有回她的消息。
她开始给朱珠打语音电话，机场有wifi，但依然是久久的没人接听。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林泳爱觉得周遭温度骤低，转身看过去整个二楼大厅看不到几个人影，她终于焦虑起来。
她在二楼绕来绕去，手机的电就要耗尽，她还是没能联系上朱珠。
放在从前，她大概已经开始哭了。
她自我安慰，联航朱珠不可能错过，她也不会出事，耐下心在接机口等就不会有问题。
她又看了看手机，再有一个小时，她就到里昂了。
林泳爱开始往敞亮的地方走，她从来没觉得机场这么空旷过，除了头顶亮到瘆人的白炽灯，什么也没有。
尽头有两个警务人员，她下意识地没敢靠近，将手机调成紧急模式，站在大屏下等。
屏幕右上角的时间越来越逼近零点，林泳爱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手机，内心忐忑又充满期盼。
其实她已经被冻得有些难以思考，就像雕塑一样立在原地，只不过是瑟瑟发抖的雕塑。
太困了，实在是太困了，她缩着头忍不住闭上眼睛。
“喂！”
一个身材魁梧的警察走到她跟前，林泳爱被他的喊叫声吓得差点尖叫。
她手握住手机，保持镇定地解释她在等朋友，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
面前的警察眉头拧得很紧，眼神透着怀疑，视线在她全身扫了几遍后开始摇头，语速极快地说着话。
林泳爱努力分辨着，隐隐约约听出来“航班全部取消”，“不要等”，“离开”。
见她懵住了，像是要哭，他不耐烦地指着斜后方的那个小屏。
上面不断闪动着红色的通知，22点以后的国内航班因天气原因全部取消。
“不……不可能？”林泳爱声音像是哽住了，耳朵也嗡嗡响，她红着眼睛指着面前的大屏，“上面写着准时到达的……”
“快离开机场！”
她麻木地后退一步，手扶电梯已经停运，夜晚加深了她的恐惧不安，警察大概还在身后跟着她，她走了好久才找到客运电梯，脑海里不断地想：完了，航班取消的话，朱珠呢？
“咚。”
电梯的门打开，面前像是有一个黑影要把她吸进去，沉重的脚步声犹在耳边，她连头也不敢抬。
“林泳爱。”
她像被钉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蓦地抬起头，电梯空无一人，她动作迟疑地转过身。
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他一贯从容的面上此刻布满阴沉。
她轻轻咬了一下舌头，苦涩地收回目光。
又来了，她喃喃道。
倏地，像是一阵风刮过，一双大掌粗暴地箍住她的肩，她一个趔趄就要往后倒，却被人稳稳定住。
他周身气息阴冷，就像是从暴风雪中而来。
她这时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要抬起头，下颌却被他狠狠地捏住。
“我有没有说过，不准你乱跑？”
他使了大力，林泳爱被捏得眼泪直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不敢睁眼，于是闭上眼睛，手机因为掌心里的汗就快要滑落。
捏着她下颌的手却陡然松了力。
那双手，温度比她的脸还要低，刚刚触上，林泳爱就被冰得轻颤。
“被你吓死了，”他捧着她的脸、额头抵着她的，“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