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州书院建于前朝，兴盛至今。其间出过许多文豪，高官，飞黄腾达后的学子又反过来在财力或物力上帮衬书院，渐渐的，菀州书院成了大瑞最负盛名的几处学堂之一。想进书院学习的人每年都在等，等它开放一年一度的选拔考试，由时任掌院亲自出题，任何达到年龄的青年男子都可以到书院登记姓名，参与考试。七日后放榜，每每引来许多人围观。
不过与往年只登一张榜不同，今年书院门口的告示板上贴了两张名单，一左一右，自是写的今年入学的女学子之名。
成绩按从高到底的顺序，陆希濂不用挤到最前面去，借着个头的优势就看清了女子榜上最顶端的名字，云澍。
“原来今年的女状元叫云澍！若春雨之灌万物也，浑然而流，沛然而施，无地而不澍。哈哈，好名字，倒不知模样生得如何，能不能润泽我等乏味如斯的寒窗生涯……”宋应眯着眼把玩着手中的折扇，一抖，露出扇面上绘着的鱼戏莲叶图。
一旁的同窗明远撇撇嘴，对他的这种言论颇有不满。浩然见状，生怕这俩人斗嘴，赶快笑道：
“宋兄观一字便能引其典故，真不愧是咱们书院里熟读典籍之第一人啊！不过我看来，美貌倒是次要，既能考起咱们书院，又夺了魁，那必有其过人之处，以后都是同窗，还需多多请教才是。”
宋应点头称是，也笑道：“我嘴笨，不会说，还好浩然懂我。”
旁边不知谁又说了句：“诶？那女状元听说考的与其他女生所考之题不一样！赵掌院念及是第一年开放女子考学，特意出了较男子所考试题简单些的卷子，可她偏认为此举乃是瞧不起女学子，硬让考官给了她男子所考之卷。”
“所以她做的其实是男子卷？”
“我那日去清风斋帮老师整理典籍，听到他们这么议论的。”
“那还真不可小瞧了她！”
众人七嘴八舌聊起这神秘的男卷女状元，却无人知她来历，更觉神秘。这时人群里又有人道：
“云澍是云大夫的女儿，就是怀德堂的云大夫。”
在菀州城里说道云大夫三个字，人人都知道是谁，再以怀德堂加以佐证，即便路过围观的人一时也肃然起敬，那可是菀州城里最妙手仁心的男人。既是他的女儿，先前那些质疑或鄙夷的声音也小了不少。
“你说她是云大夫之女，她便是了？你又如何知道的？”宋应朝着那头再度发问道，众人目光也随着他移了过去。那说话的是个身量瘦小的男子，套着一件不大合身的青灰色袍子，两袖宽大而显得空荡荡的，面皮平平无奇，一双眼睛倒是挺大，可惜闪闪躲躲，皮肤也蜡黄发黑，这会儿被多道目光一齐盯上，害他双腿都有些打颤。
“我……我去怀德堂抓药的时候听她阿娘说的。”
“你又是谁？”宋应不依不饶。
“我、我是来看榜的。”
“噢？你上榜了？第几名？指给我们看看。”
“我、我……”
“我等又没有为难你，若真考上了，往后还是一个书院的同窗，我们便喊你一声师弟，若没有考上，明年再来就是，怎的这样慌张？”虽然看不惯宋应连珠炮似的逼问，但这人吞吞吐吐的反应让明远也不免觉得奇怪。
“唐一鸣？”
从刚才就没说话的陆希濂这会儿突然开口，道出了一个名字。那个灰袍的小个子猛地抬头，眼睛看着他，一脸的惊讶：
“你认得我？”
众人的目光也转向到了陆希濂身上，他轻松地笑笑，指头从袖中伸出，指指那人身上所穿的袍子道：
“缂丝云纹，织造唐家的传统绣法，随父亲去拜访的时候见过，正巧刚看到男子榜上有位姓唐的兄台，瞎猜玩笑一下，没想到真是。”
照他所说望过去，男子榜上果然有个叫唐一鸣的，只不过排在了十五名上榜男子当中的最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