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去了那么久，都要结束了。”黎淑书看着回到包厢的顾温，问，“刚刚我差点就想去厕所捞你了。”
“没有，看到了熟人，聊了一会天。”顾温歉意地笑笑。
“等下你会去唱k吗？听说翠轩那块儿的ktv很不错哦，那音响够给劲。”黎淑书很兴奋。
“不去了，我五音不全。”顾温笑着回答。
聚会到了最后，顾温和黎淑书一起离开。
“顾温……”到了地下停车场时，黎淑书突然停了下来。
顾温奇怪，看着她：“怎么了？”
“没什么……”黎淑书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出了口，“你是不是不开心。”
“什么……”
“就是，我怕我说话口无遮拦伤害到你。刚刚你出去，是一个人待着了吧。”黎淑书慢吞吞地说着，“你从高中开始一直都是这样的……不开心了也不说，就是沉默地憋着……这样不好，会憋出病来的。”
“我现在也觉得乱乱的。就是总是觉得你不开心。”黎淑书看着顾温，神情有些忸怩，“我发现我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你，高中的时候的你，现在的你，我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家的信息，不知道你住哪里，不知道你的一切……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朋友。没有办法直接安慰你。没有办法在你不开心的时候给你支持。”
顾温的心中有一块地方像被击中了，钝钝地疼。
她几乎要脱口而出为自己辩解：“不是这样的……”
顾温不知道为什么真的会有人那么善良，明明不知道她的底细，却总是在尝试着去拥抱她。明明是她隐瞒在先，却认为是自己错在没有尽到一个朋友的责任。
“我知道每个人都有很多不能说的秘密，但是顾温，你可以偶尔和我说的，说那些你能说的部分。”黎淑书抱了抱顾温，感觉到顾温有些颤抖。
她感觉顾温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慢慢地放松。
“你很好……”顾温闷闷地回应，“真的……”
“顾温……”黎淑书抚了抚顾温的脊背，“没事的……”
顾温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但是她觉得心里，好像被填满了一点。
和黎淑书分别后，她走向自己的车。
正打算掏出车钥匙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好像是……林怀瑾？
林怀瑾的车停在她的车旁，他正准备打开车门。
还没有等顾温有什么动作，林怀瑾就看了过来，对她微微点了点头。
“顾温。”他说。
很久没有听到林怀瑾的声音，还仍是冷冷清清的语调，只是多了几分笃定的语气。
他变成熟了不少，身着一件墨色衬衫，下摆一丝不苟地束在西装裤内。但领口却不再像高中那时扣的整整齐齐，而是随意地敞开了一点。
还是戴着金丝边的眼镜，还是如一节修竹一般长身玉立，像冰凉的玉石，蒙着细细碎碎的雾气。
“……林怀瑾。”顾温想，应该给一个回应，就算是打过招呼了吧。
“可以请你喝杯咖啡么？”林怀瑾问。
————————
所以，顾温现在在咖啡馆，坐在了林怀瑾的对面。
真是……鬼迷心窍。面对林怀瑾的邀请，她居然想不到该如何拒绝。还没等她思索出个拒绝方法呢，林怀瑾就已经为她打开车门，对她说：“请。”
然后就是现在的局面了。
两个人都不是特别爱说话的人，到这里了一句话都没说。
顾温小口小口地啜着咖啡，没有看他。
林怀瑾看着顾温头顶的发旋，再顺着往下看，视线停留在顾温耳垂上的耳钉。
那是一枚深蓝泛着浓郁紫色的彩色蓝宝石。
林怀瑾微微皱眉，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的手指落在摆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敲了敲，然后拿起来，摁了摁侧边的一个小凸起。
做完了这几个动作，他又将手机推到一侧。
“林怀瑾……”下定决心似的，顾温抬起头。
“我大概，可能，要和欧阳昀在一起了。”顾温直白地说着。
林怀瑾顿了顿。
他看向顾温，想从她眼中看到浓烈的情绪……就算不是爱，恨也可以，只要是有关他的，好的坏的也没关系。
但他失望了，顾温的眼里什么也没有。
林怀瑾敛了敛睫毛。
他们家和祁家、欧阳家接触并不太多，但是可以推测到这样的结果。
林家的景寰酒店和东洲酒店是竞争关系。东洲太子与祁涵宵订婚的事情早已传的沸沸扬扬。祁家和东洲联手后对于景寰来说的确是一个不小的挑战，所有人都在看景寰怎么出下一手牌。
祁涵宵以祁家女儿的身份出嫁，已经冠了祁姓，往下轮一个就应该是顾温了。
祁则元与欧阳晔的举动太心急了。
顾温看着林怀瑾，说：“我恨你们。”
“如果可以选，我绝对不会和你们搅在一起。”
顾温是不敢、也不可能把这些话对欧阳昀和彦希说的。
“但是我没得选。”她仍是淡淡的语气，好像陈述的对象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人。
她想说这些话很久了。
但她又能和谁说呢？没有亲人、又耻于向朋友倾诉。
“我有时候真的不明白，我招惹了谁了。你们一个个的……”顾温继续说着，声音却越来越小。
林怀瑾静静听着。
“我们以后别联系了吧，好吗？”顾温说着，眼角渗出泪珠。
“顾温。”林怀瑾开口，“我可以帮你……可以成为你的选择之一……”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这么做，把自己放在一个这么卑微的位置。但他愿意自己被践踏，如果这可以弥补过去的错误。
“选择？哈哈。林怀瑾我就想说，当年的你不也很享受么，你和他们在一起不是玩的很开心么，现在这样子又装什么呢？”顾温喃喃，“欧阳昀当时说得对，说我心软，谁对我好一点我就能对他更好，哪怕他犯了错……”
“所以你当时为什么要帮我？是不是为了以后更容易重新找上我？”
“你现在要怎么帮我呢？让我嫁给你？那和嫁给欧阳昀又有什么区别？”
林怀瑾觉得心中有根弦被狠狠地弹动。
“顾温！”他的脸色变了，冷清不复存在。
“你不要这么说……”他竟是带着乞求的语气。
“我真是受够了，我又不是商品、不是玩具，为什么可以这样被一次次转手？”顾温流下两行眼泪，一滴滴砸下来，砸在木制桌面上，晕开一片阴影。
“我干脆回到那个所有人都以为我父母双亡的时候好了！虽然小时候都一样是亲戚口中待价而沽的商品，但至少在那里长大，没有人可以决定我的未来！”
林怀瑾猛地走到顾温身边，紧紧地抱住她，像要把她嵌入自己的怀中。
“对不起，顾温……对不起……”他颤抖着，下巴抵在顾温的额发上。
他一下一下顺着顾温瘦削的背脊，温柔地。
顾温的眼泪砸在他的衬衫上，濡湿一片。
“你真是个混账东西，你凭什么安慰我？”顾温哽咽，“我原谅你了吗？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你。”
“那就不要原谅我。恨我吧，如果这可以让你好受。”林怀瑾一字一句地说。
他们在咖啡厅的角落，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静静地相拥。
咖啡厅里流淌着如水的音乐。
“She's a pornographer's dream, he said.”
“ I knew what he meant.”
“But it made me imagine:
what kind of a dream……”
不知过了多久，顾温动了动。
林怀瑾松开环抱着她的双臂，垂眸。
“顾温……”林怀瑾想了想，还是凑到顾温的耳边说,“你的耳钉有问题……”
“我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功能，是监听还是定位。但是，它一直在向外发出信号。”
顾温猛地推开林怀瑾，有些惊惶地抚了抚自己的耳垂。
冰凉的、切割成棱面的触感。
“我的手机有反窃听的干扰装置，那个人现在大概只会接收到一串杂乱的信号。”
“你最近还是小心一点。能摘下来最好摘下来。”
是谁？
欧阳晔、欧阳昀、祁则元、陈环雎……到底是哪一个？
————————————
顾温回到祁宅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她一回到房间，就把耳钉摘了下来，放回了首饰盒，塞回了保险箱。
窃听、定位……一个个词砸在顾温尚有余悸的心里。
这样的监视足以让任何人害怕。
她后怕地想，如果和林怀瑾的见面被发现了，会怎么样？如果他们谈话的内容被发现了怎么办？
还有什么监视是她不知道的？
还有什么被别人知道了？
她环顾自己的房间，竟然觉得阴森得恐怖。仿佛有一双双眼睛，无时不刻监控着她。
“我要快点离开这里……”她下意识地咬住下唇，背后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