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思思慢慢搅动着眼前这碗还热气腾腾的白粥,陆瓴舟正帮她把烧麦配的醋包撕开,倒在一次性的小碗里。
陆思思仰着连看着陆瓴舟说,“我想要刷牙洗脸。”
陆瓴舟扭过头望了她一眼,他的目光总让陆思思不敢直视,只想缩进被子里,她觉得自己仿佛提出了什么不可理喻的要求,但是她又实在无法忍受头不梳脸不洗还要面对陆瓴舟的自己。
陆思思推开了小桌板,缓慢的下床,真是奇怪,她明明只是急性肠胃炎,现在却又输液又住院,陆瓴舟还照顾了她一晚上,仿佛真的大病了一场。
她还在输液,她看了陆瓴舟一眼,觉得对方没有想帮助自己的意思,就自己拉着吊瓶,慢慢地往洗手间走。
她就这么走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水哗啦啦的流下来,陆思思把自己的头深深埋进洗脸池,把自己的脸凑到湍急的水流下,任由冰冷的水直接击打着自己的面颊。
一双手忽然从她的耳侧伸过来,拢住了她快要落尽水池的头发。
陆思思冲够了,将脸抬起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淌着水珠,面颊被冰凉的水刺打的更加惨白,穿着一身皱巴巴的病号服。背后的男人身长玉立,穿着得体,此刻正用手虚虚的拢着她的长发。
她转过身去,将手腕递给陆瓴舟,她手腕上有一个黑色的皮筋。
陆瓴舟把皮筋从她手上摘下来,帮她把长发细细的拢好,扎了一个低马尾,然后从大衣的兜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陆思思。
陆思思刚要接,陆瓴舟却收回手,自己拿着纸巾开始为陆思思擦脸。他擦的动作很温柔,连陆思思的耳朵都照顾到了。那纸巾很薄,陆思思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不由得红了耳尖。
陆瓴舟身上有松软的清香,直直的钻入陆思思的鼻腔,她想伸手抱住他,将脸埋进他的衣襟里。
可惜她只敢想一想。
等到陆思思洗漱完,粥已经冷了。
陆瓴舟把粥的盖子盖上,对陆思思说,“我再去为你买一份。”
陆思思拼命摆手,“不用不用,我就吃这一份,不要浪费。”说着,夹起了一个烧麦塞进嘴里。
这时那个小护士进来了,查看了一下陆思思的点滴,已经快要滴完了,“这瓶输完你就可以准备出院了,先去找一下赵医生拿你的病例。”
陆瓴舟拿起那一兜早餐,对小护士说:“可不可以借用一下微波炉,给我妹妹热一下早餐,她胃不好不能吃凉的,麻烦了。”
他一双眼睛亮得让人挪不开眼,语气也是温和动人。
那小护士果然被迷得七荤八素,伸手接过了那一袋早餐,“没关系陆先生,不麻烦的,我热了之后给陆小姐送过来。”
陆瓴舟轻轻向那小护士笑了一下,那小护士飘飘然着出去了。
陆思思看着陆瓴舟使美男计,心情低落了起来,要知道陆瓴舟并不常笑,对着她也总是淡淡的看不出几分喜怒哀乐。
一阵铃声打断了两人此刻的缄默。
是陆瓴舟的手机。
他看了一眼手机,懒洋洋地掀起眼皮对陆思思说,“是你妈。”然后还没等陆思思反应,就接通了电话。
陆瓴舟摁了免提,就听到陆思思妈妈齐雪楠的声音从电话里流淌出来,“翎舟,你和你妹妹还有联系吗,我昨天给她打了一晚上电话,她并没有接。”
齐雪楠说着担心陆思思的话,语气却没有一分焦急。
陆思思向陆瓴舟又是作揖又是摆手,她只求陆瓴舟不要跟母亲说自己的任何事。
她向陆瓴舟无声的做口型:就当没见过我。
一双眼可怜巴巴的看着他,随即又转成带有几分凶狠的威胁。
陆瓴舟瞧着陆思思态度变了几变,从祈求不已到向小猫一样凶巴巴的炸毛,还故作凶狠的看着他,不由得笑了几声,还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陆思思被他一系列操作惊得目瞪口呆,在她三年前与家里闹掰了之后,她以为陆瓴舟再也不会对她有好脸色,所以陆瓴舟送她到医院她已经是感恩戴德,又照顾她又买早餐的陆思思只当是他们十年兄妹,并且她到底姓陆,所以陆瓴舟对她还有最后一丝怜惜。
可刚刚陆瓴舟那个再自然不过的动作,仿佛已经做了千百遍般熟稔,他的笑不再是陆思思常见的淡漠疏离的微笑,而是温柔和煦,还带了一丝嗔怪。
电话里的齐雪楠没有得到陆瓴舟的回答,“喂,瓴舟,你能听见吗?”
陆瓴舟这边才回答道“阿姨,我近几日都没有见过思思。”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拿眼睨着陆思思,嘴角还挂着一丝懒洋洋的笑意。
那边的齐雪楠声音顿了一顿,然后说道:“瓴舟,我和你爸爸有意让思思出国去,她已经在北原蹉跎了两年,而且我听说她前几天到禹繁学校门口去了,这样我总是提心吊胆。”
陆思思听到这番话,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被冻结了。她开始发抖,整个人瑟缩在被子里,抖得如同秋天一片摇摇欲坠的落叶,又如一个犯了癫痫的年迈老人。
陆瓴舟把免提切了回去,他冷漠又疏离的声音像一把冰碴子撒进陆思思的耳朵里,“齐阿姨,思思虽然是我的妹妹,禹繁是我弟弟,但都是您的孩子,您要怎么做不需要问我的意见。”
他的声音渐渐远了,他应该是走到了窗边,“我以为您会问我,思思过得好不好。”
陆思思在被子里没骨气的哭了,她死死的咬住自己的手,让自己不要哭出声来。可是她控制不住了,呜咽声越来越大,她整个人抖得如同一个筛子。
这时那个春心荡漾的小护士拿着热好的早餐飘进来,看到一个在窗边面若冰霜,一个在病床上蜷缩着流泪,她不知所措的把早餐放在桌子上,帮陆思思停掉了点滴,然后迅速离开了病房。
那边陆瓴舟挂掉了电话,快步走向病床,一把掀开了陆思思的被子。
陆思思如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面色通红,整个人不住的发抖,大口的吸气,她悲伤到极致,也怒到极致。
陆瓴舟好看的眉蹙在了一起,他微微弯下腰虚虚地环住了陆思思。
陆思思便将脸埋入他的怀里,像她在梦里想了千百次那样,紧紧的抱住的陆瓴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将自己的涕泪全部蹭在他昂贵的羊毛大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