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悖论【亲姐弟】--归来

正文 悖论【亲姐弟】--归来

微信视频邀请不停亮起,凌思南坐在床沿,低头淡淡地扫了一眼。

而后又抬头深呼吸,试图让心情平静下来。

最后……还是爆发了啊。

凌思南,这样沉不住气,这个家还怎么呆呢?

明明做好了决定,熬到大学,薅他们一笔就走的。

待手机的震动停止了许久,凌思南随手滑开屏幕,满满的都是凌清远的视频邀请记录。

但是她一直没接,所以最后一条,凌清远只留了一句话。

[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

她忽然鼻头泛酸,抱着手机低头小声地啜泣。

混蛋弟弟。

她不想让他们听到自己又在哭了。

她不要为了他们哭。

凌思南擦干眼泪,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

[你的手痛吗?]

然而一夜无声。

第二天。

凌思南一早就离开了家去上学,在路边买了豆浆和包子,坐上公交车去学校。

是个大好的晴天,让人心境都为之开阔起来,让凌思南暂时放下了心头的憋闷。

她是第一个到班上的,窗明几净的教室只有她一个人,她默默坐下来,趁着早读还没开始,先把尚未冷却的早餐解决掉。

“你昨天没事吧?”

可能是吃的太忘神了,身后有突兀的男声介入的时候,她差点被包子噎着。

凌思南一手按着喉咙转过头,顾霆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见她吞咽困难,顾霆拿起她课桌上的豆浆袋递到她手里。

“先喝。”他吊着嘴角笑。

凌思南大口喝了一口,总算把卡在喉咙间的包子咽下去。

“你怎么今天那么早?”往常他不是迟到就是旷课,今天居然是全班第二个来的。

顾霆抬手摸了摸脑后杂乱的发,目光往旁边不自在地撇:“就……正好早来了。”说完又看回凌思南:“你昨天回去之后被骂了吗?她有没有打你?”

凌思南笑了笑:“骂倒是骂了,不过骂骂就完事了,不是什么大事。”

“那就好,我怕因为我送你回家让你遭罪。”顾霆把书包塞进课桌抽屉里,大大咧咧坐下来:“不过话说回来,你爸妈看起来真的挺严厉的……”其实还有句话顾霆没说出来,他觉得凌思南的父母,对她的态度有些生疏。

不过也许是自己太敏感了吧。

凌思南打着哈哈应付过去。

早操的时候,校长讲话时公布了一件大事,代表六中的奥林匹克小组,在这次旧金山的国际奥赛上拿了第一,其中高二一班的凌清远同学更是获得了个人组的第一名,校长人逢喜事,满面红光,让大家都要努力向他看齐。

只有凌思南知道,没有几个人真的能和他看齐,那不是一般人可以进入的炼狱。

凌清远在念书这件事上的被迫付出,换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可能早就崩溃了。

[迄今为止,我人生的一半时间,都在禁闭中等你回来。]

他说,他一直都在等自己。

所以这次不会再让她逃走,所以这也是凌思南唯一留在这个家的理由——为了弟弟。

可是……大概很难再呆下去吧?

她的眼睑轻垂,卷翘的睫毛覆盖住瞳仁,落下一片灰蒙蒙的阴影。

冷漠的灰色。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一度甚至有自己可能已经被指纹锁排挤在外错觉的凌思南,推开门的那一刻,诧异地发现,父亲竟然在家。

凌邈当时正在打电话,和她示意,让她在旁边沙发上等一等。

结束通话后,凌邈郑重其事地和她说了一些话,凌思南的脸上波澜不起,最后只是了然地点了点头。

华灯初上,傍晚六点半,天际最后一片火烧云消失了。

凌思南第一次独自坐上了那辆宾利车的后座,安静地看着窗外。

街边斑驳的霓虹光影透过玻璃落在少女沉静的面色上,像是化了一层五彩斑斓的妆。

车缓缓启动,逐渐加速往大道上开。

凌邈坐在副驾,余光瞥了一眼不吵不闹的女儿,眼镜后那双精明而威严的眼中,掠过一丝晦暗难明的情绪。

然后下一秒,行进中的车猛打方向盘,被司机狠狠踩下了刹车!

幸好所有人都绑着安全带,凌思南的脑袋磕到前座的椅背,不轻不重的,她摸着头,迷茫地探过脑袋,望向前方的挡风玻璃。

大灯照亮的前路中央,站着一个高瘦的身影。

毫无顾忌地杵在车辆的必经路线上,拦截。

凌思南的瞳孔微微张大。

凌邈被刚才那一瞬的变故吓了一跳,望向车前像是幽灵般立着的少年,很快他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兴师问罪地迎上前:“清远,你这是怎么回事?!”

凌清远穿着一件白蓝相间的兜帽卫衣,马路牙子边扔着他的行李,整个人看起来风尘仆仆,显然还没回过家。

少年的长腿仿佛在路上生了根,一动也不肯动,直视着面前走来的父亲。

“你们,要去哪儿?”声音喑哑得像拉不开响的弦琴。

凌邈做了二十多年的生意人,此时此刻竟然因为自己儿子眼中质询的气势而下意识目光闪躲,“跟你没什么关系。”他从未见过儿子这样的眼神,即便他也能察觉到平日凌清远在他们面前乖顺懂事时,仍保持着一份疏离感,但与现在截然不同,现在他眼神里写满的是陌生的冷。

刺骨的冷。

“你带着姐姐,要去哪儿?”凌清远又问了一遍,中年的凌父和少年的凌清远,身高已有几公分的差距,凌清远穿着运动鞋,更高了几分,说话的时候下巴微微挑起来,一字一句抑扬顿挫。

“清远。”凌思南从车里出来,看到父子对峙忍不住出声想阻止。

——她怕弟弟暴露了。

凌邈听着身后凌思南的声音,眉头皱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和她关系那么好了?”

“她毕竟是我姐。”凌清远没再深入解释,“我们不是提过,在模考成绩出来之后,再考虑她的去留?因为昨天那件事你就要送她走,是在逃避做父母的责任吗?爸。”

“你说什么话?”凌邈的声音提了起来,他不敢相信一直以来温和懂事的儿子居然敢这样顶撞他,紧皱的眉毛下双眼微眯:“我们做父母有什么责任也轮不到你开口——而且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吗,怎么现在会在这里?!”

凌清远的嘴角蓦地一勾,一贯温和清朗的面容上,少有地恣肆。

“想回来,就回来了。”他平静地看着面前的父亲:“就像你,想送姐姐走,就送姐姐走,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也是这样。”

“凌清远!”凌邈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说话的是自己那个优秀到挑不出瑕疵的儿子,他抬起手指着凌清远,在空气中猛点了几下却气得说不出下句话来。

“爸要带我去和妈道个歉,一起吃顿饭。”凌思南走过来,杏眼微抬,望着眼前快有十天未曾见到面的弟弟,一直空落落的心忽然就有了落处,镇定地开口,“我没带行李的。”

凌清远垂首看她,眼底是翻涌不绝的情绪,可是余光里凌邈近在咫尺,他微阖了下眼,再睁开的时候,恢复如常。

他转头看向凌邈:“抱歉,爸,是我误会了。”

“……回去禁闭。”凌邈目光沉冷地看着他,“到我觉得你能出来的时候。”

凌思南听到那两个字,禁不住一慌:“爸……”

手忽然被人在身侧握了握,以一个不着痕迹的角度。

凌思南看向弟弟,凌清远的眼神从容。

凌思南知道家里还有空房间,但她一直都不知道,家里一直锁着的小间,竟然是凌清远的禁闭室。

朝北的禁闭室有一扇被锁死的小窗,没有多少家具,只有一个带书架的转角书桌椅子,一张床,大小不到4平米,原本应该是作为储藏间使用的。

因为这个波折,也恰好凌母临时有事,那顿饭最后没吃成。

凌思南一直等到半夜父母都回房间熟睡了之后,才敢偷偷摸摸来到禁闭室门口。

既然是禁闭,手机当然被没收了,被关在那里的凌清远,唯一能做的只有学习和睡觉。

凌思南不知道他睡了没有,小心翼翼地拿手指轻轻敲门,这房间的门锁是被钥匙锁上的,没钥匙打不开,但钥匙在爸爸手里。

“清远……”她小声地唤。

不一会儿,门后有人也轻轻敲了下门板。

凌思南抿着唇,因为那个声音不自觉地笑了。

怕声音把父母引来,凌思南在便签上写了想说的话,塞进门缝里。

[手好一点了吗?]

那边安静了许久,凌思南干脆坐下来,抱着膝盖靠在门边,学着弟弟上次的姿势。

脚边一张纸从门缝里被推出来:[不好,特别疼。]

凌思南看着这几个字有点担心,又写——

[跟妈妈求求情她应该会放你出来的吧,你怎么那么不小心?]

房间里看到最后半句话的凌清远简直要翻白眼。

[凌思南,杯子是我主动打碎的,伤是我自己划的。]

收到便签的凌思南瞪圆了眼睛:[你干什么自残?!!!]

三个“!”号充分表达了主人的惊讶,凌清远看着便签摇摇头,无语地扯起嘴角。

[你真的是笨死了。]

凌思南回想了下昨夜的情景:[……是为了打断我们吗?]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便签再被塞出来的时候,上面写的是——

[你和顾霆谈恋爱?]

“……”凌思南的脸红起来,笔搁在便签上半天才写了“没有”两个字塞回去,也不是因为心虚,只是因为昨天那段话她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竟然还能在这时候先记起来。

[没有的话,为什么她会这么认为?]

看来这个坎是过不去了。

凌思南只好一个字一个字回:[我去他家帮老师送东西,他骑车送我回来,被妈妈看见了。]

[你出轨了。]

凌思南眯着眼睛看着便签上的四个字,回——

[为什么要给自己加戏?]

这一次安静了很久,门缝底下的便签才慢悠悠显现了一个小角。

凌思南抽出来看了一眼,顿时满脸通红。

[因为想你。]

强撩致命。

凌思南丝毫没有觉察到现在的自己是用什么样的表情看着那张便条的,她只知道自己心跳得很快。

许久等不到回复,门内又推出一张便签。

[姐姐都不想我。]

凌思南摸了摸发烫的脸颊。

写了一行字塞回去。

凌清远拿到手里看开头两个字——

想的。

他嘴角微翘,结果后面还写着:[想你一个人在国外那几天过得好不好。]

瞬间那股子旖旎劲儿就被抹煞了不少,突然就变成了姐姐对弟弟的关怀,他有些气结。

[既然想我,见到我应该怎么办?]

他问,又开始把对话往撩骚上正确引导。

凌思南迷惑地看着纸条,心脏噗通噗通地跳,他不会连文字都要拿来做那种事吧?

到底是有多欲求不满?!

[好好抱抱你?]

她力图扭转战局。

虽说关系要冷处理,可是今天晚上看到凌清远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尤其看到他为她拦车,为她顶撞父亲,凌思南就觉得,或许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真的无处可去。

……她也许是真的想弟弟了。

姐姐抱抱弟弟也不为过。

[抱抱不够。]

……他还挑。

[想接吻。]

……得寸进尺。

[还想要你。]

凌思南盯着一张张陆续塞出来的纸条,整颗心都像被吹皱的春水,一圈圈往外泛开涟漪。

知道自己如何和他说教也没用,她咬着唇,回了一张便签回去。

[见面再说吧。]

她收拾好地上的纸条,正打算起身,又一张便签塞了出来。

[你说的。]

眼睛刚看完这三个字,就听到门把的扭动声。

然后门打开了。

凌清远手里拎着一串钥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

“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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