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说完那句话以后,慕云深的心就沉到了谷底,正要追问,对面已经挂了电话,随即给他发了一条上午九点见的消息。
他不死心,再打过去却怎么也打不通了,得到的只是对面已经关机的消息。
晚晚见过傅于归了?她有没有想起来什么?他们说了什么?
难道她说身体不方便,只是骗他的?难怪她回来的那么晚,其实根本就不是路上堵车,而是在和傅于归叙旧吧?
她今天晚上没有做噩梦,也是因为梦到了和傅于归的甜蜜的回忆吗?
但是,她应该是没有想起来的……如果她想起来了,只怕会不顾一切地直接跟傅于归走,而不是回到他这里。
毕竟是她说的,如果可以,希望这辈子再也不要再见到他。
他心里烦躁极了。
又是一夜无眠。
他的心好像被放在滚烫的油锅上煎熬了一整晚。
林晚央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被人死死地抱住,几乎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阿深?”听到她的声音,他才如梦初醒地放开了她。
他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去看她的脸,只见她睡眼朦胧,呆呆愣愣地望着他。
——和以前一模一样。
按理来说他应该松一口气,可是,万一她只是在演戏怎么办?
“晚晚,醒了?我去给你做早饭。”
离开时他的衣袖却被扯住,林晚央刚打完一个哈欠,眼睛还雾蒙蒙地,“你感冒了?”
感冒了?慕云深又反应了过来,因为一晚上都没好好休息,他的声音有点哑,想必是她误会了。
——会关心他……那应该不是在演戏吧?
毕竟,曾经的晚晚是真的恨透了他……
“没事,只是突然要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所以没休息好。”
工作上的事情?林晚央若有所思,他昨天晚上确实去了书房,但是绝对不是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情……尽管早就预料到了他不会实话实说,她的心里还是有些失望。
可是,她也骗了他……
他们两个互相欺骗,互相隐瞒,根本就做不到彼此坦诚。
处处都是欺骗的婚姻,真的能走的长久吗?
“下次不要那么晚睡了,身体重要。”
“好,听你的。”慕云深弯下腰吻吻她的额头,她松开了他的衣服。
慕云深出去后,林晚央不禁又回想起了昨天晚上的情景,想起他低着头,目光温柔的样子。
不知道平时他书房会不会上锁,等会他去上班以后……她一定要去看一看。
也许那本书里,会有她想要的答案。
她并不是一个喜欢窥探别人隐私的人,可是这次,她不得不做一回小人……
她实在,太好奇了。
他们所有人都隐瞒她,欺骗她。
那就只能她自己去找答案。
又像往常一样给了慕云深一个告别吻,帮他打好领带,他才出门。
林晚央站在卧室窗台边,看着他坐上车,看着汽车在她视线中远去。
她静静地等待了将近半个小时左右,直到确定他确实不会突然返回,她才转过身,走出卧室 ,朝书房走去。
轻轻一推,那扇门就开了。
……出乎意料的顺利。
林晚央走到书架前,如果没记错的话,是在第二排靠中间的位置……
她的视线从书上一一略过,最终在那本书上停下。
——《诗经》。
诗经……为什么又是诗经?
果然,之前的事情不是巧合吧?
本来她还担心自己是不是记错了,现在她突然肯定了,昨天他看的书就是这本。
她小心翼翼地将这本书抽出来,免得将其他的书弄乱。
这本书好像和她以前借阅过的诗经不同,格外沉甸甸的,像是夹了什么东西在里面一样。
她坐在昨天慕云深做过的椅子上,翻开了这本书的第一页。
上面写的字一下子就印入了她的眼帘。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这熟悉的字体……她立马就确定,这和她上次在图书馆里看到的字,绝对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只是却还是有些不同,在这句话下面,还写了一句,这句话比上面的字迹墨色更深一点,应该是后来补上去的。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晚在水中央。”
这是什么意思?
他改动了一个字,把这句诗,改成了她的名字。
要不要继续看下去?她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看。
她狠了狠心,这么对自己说。
只是,才翻开第一页,她手里的书就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她看见了什么?
她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被冰冻了起来,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她僵硬着身子,弯下腰,又一次捡起了那本书。
这次,她不发一言,只是沉默地翻动着手里的书。
虽然她没有印象,但是仅凭照片上的女孩的脸,她就可以确定那就是自己。
这本书上,几乎贴满了她的照片……有她穿着校服坐在草地上的照片,有她跟别人手挽着手,笑颜如花的照片,有她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沉睡的照片。
不难看出,这些照片,无一例外,都是偷偷拍摄的。
原来,这才是她真正的人生吗?
她透过这些照片,好像看到了一个女孩子最美好的青春,那是她忘却的回忆。
女孩的面容由青涩到逐渐成熟,唯一不变的是她可爱的笑容,她像是要印证一个答案似的,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直到在那一页上停下。
女孩站在图书馆面前,手里捧着一束花,像是惊喜极了的样子。
……A大的图书馆,她怎么可能不认识?
她又沉默着,把这本书从头看到尾,一张照片都不漏地全部看了进去。
冥冥中她好像听见了“咔哒”一声,像是什么束缚被解开的声音。
是禁锢着她的记忆的那把锁被撬开的声音。
是禁锢着她的记忆的那条锁链断裂的声音。
记忆如潮水般向她涌来,几乎让她头疼欲裂,她捂着头无力地靠在桌子上,只觉得自己被禁锢着,好像有一把烈火正在灼烧着她,让她万分痛苦,但又无力挣扎。
等到她缓过来,身上早已出了一身冷汗,整个人好像刚从水里打捞上来一样。
原来是这样。
所有的事情,都有一个解释了。
林晚央摸了摸腹部,静静地看着手里这本书,最后只是轻轻合上,又放回原来的位置。
走的时候,又将桌椅摆好,将门轻轻掩上,和她进来之前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