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星送过来的蛋糕看起来很甜,林苑拙望着那颗大到扎眼的草莓,心像是被仪器拧了两拧,别扭又难受。他长大了一岁的确更成熟了,只是站在林苑拙面前就能感到一种本能的压迫感。离近了观察时发现秦朗星的眉眼彻彻底底长开了,眉眼俊朗、鼻梁高挺,连嘴唇都显得好看而性感。他比林苑拙高了一个头,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酒气,糅杂着信息素的气味钻进林苑拙鼻腔,高而瘦的青年咬了咬嘴唇,故作轻松地冲她挥了挥手:“我先回去了!多吃点,D市那边正餐好吃的不多,他们是不是虐待你,瘦了好多……”
林苑拙怔了一下,抬起头对上秦朗星的视线,却什么都没说。她去KBSI这件事秦朗星知道自己倒是不稀奇,但秦朗星连D市食物差都知道,她心里冒出个念头,又很快被自己打消——可能是她想多了。
“你回去吧,穿好少小心感冒。”秦朗星也察觉到自己说漏嘴了,赶忙道别,逃似得回到自己公寓里。
林苑拙捧着蛋糕,一勺勺挖着吃完,M国的蛋糕一向很甜,甜到像嗓子糊了一层糖。她沉默地吃掉最后一勺蛋糕,抬头时眼泪猝不及防地涌出来,落在盘子里,滴滴答答像是六月常来敲窗户的细雨。
她和秦朗星之间没有谁是赢家,同样是两个蠢到无可救药的新手,没有试错期、也承担不了一点风雨。林苑拙吸了一口气,擦干净眼泪,把垃圾扔进垃圾桶,坐在电脑前继续写论文。
没有爱情,总不能也没有书读,林苑拙眼圈还泛着红,手已经摸上了键盘开始完成毕业论文。
而仓皇逃回公寓的秦朗星,在关上门时也长呼了一口气,滑坐在地板上。他的心脏要跳出胸膛一般剧烈跳动着,心跳声震得自己耳膜痛,秦朗星的t恤背面湿了一大片,汗涔涔地贴着自己的后背。
……
眼看快到交稿日,林苑拙连饭都来不及吃,一心赶论文,生活过得颠三倒四,仿佛凭着那一口蛋糕和草莓带来的糖分,就能续命到现在。
父亲给她打了电话,问今年过年会回家吗,林苑拙仔细想了一下,却也没给出个确切答案。犹豫间她听到电话那边母亲的声音:“你爸爸寒假要到你那里交流,想问问你方便不方便,大概一月底二月初。”
林苑拙握着手机笑了笑:“好啊,订好机票和我说,我准备去接你们。”
“瞧我们家闺女多贴心呐,好好好,那我啊订好机票和你说啊,我和你妈,我们俩看你去。焦圈啊豆汁儿我看能不能给你带啊。”
林苑拙还没开口,林妈妈就先打断了他:“你还带豆汁儿呢,你等过安检人让你一口干了怀疑你藏着生化武器。”
父母又嘱托了些日常,让她不要有压力,父亲的话匣子打开就很难合上了,林苑拙一边敲着键盘一边回应,最后还是母亲说甭打扰闺女了,把电话挂了,回过头又给林苑拙发消息:“学校有个经济学的硕士跳楼了,说是压力太大了,你爸爸急得呀,起了一嘴泡,怕你毕业压力大,也怕给你添压力,絮絮叨叨没个完。没事儿,都挺好的,你在那边也别太有压力,读不了咱就回来,啃老我们也养得起。”
“好。”
“你也提醒朗星别太有压力啊,小孩儿那么小呢,你平时多关照点弟弟,不忙了多和他吃饭聊聊天。”
林苑拙停在聊天框那句“好”又被删除,“他最近在忙自己的事情,等有机会吧。”
“好,不打扰你了,快睡吧,晚安。”
林苑拙道了晚安,看了看是件才晚上十点,叹了口气,继续写论文。她连着几天都在实验室和公寓之间两头跑,有时候腿都不像自己的了,现在终于坐在电脑前时,脑子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她手旁是感冒药和抗抑郁药,还有一个满是咖啡渍的杯子。上次林苑拙洗完澡没有吹干头发就被叫出门做实验,被波屯的大风吹了个透心凉,头发全是冰碴子,回来时就有些感冒,昏昏沉沉。
两种药效叠加,把她头脑搅得像覆盖了一层浓雾,看不清也听不清,嗜睡无力。杯子里的咖啡被喝空了,而屏幕还亮着。
在邮件显示发送成功的瞬间,一直撑着她的精神支柱似乎突然抽离了,林苑拙整个人失去了最后支撑倒了过去。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在半梦半醒之间被人拍了拍又抱起来,似乎有焦虑的呼喊,林苑拙想睁眼却睁不开,意识却在平地上荡着秋千,来来回回推远推近。抱着她的人也很瘦,硌得林苑拙浑身骨头都在痛,比童话里的死神还要瘦。
一想到死神,她索性连挣扎也不挣扎了,把她带走也好。每一天都被安排得不能更满:24/7待命的日子快把林苑拙拖垮了,心态崩塌、精神被耗空,她的手放在键盘上时脑子里的思路都被挤干净了,空空荡荡。学习、休息、进食什么都没有意义,什么都没有意思,她把自己逼到了极限,像是被强迫加速到光速的电子与靶子相撞时产生生存仅有几微秒的μ子,短暂易逝。在静止的处于时间膨胀中的人们看来,这个过程被拉伸了几十倍,她还有着很漫长的一生,只有林苑拙知道,一生也不过几微秒而已。
她在意识模糊不清时似乎嗅到了熟悉的清新的气息,仿佛一阵风要把她留下来,有个声音不断在喊她的名字,听起来甚至有些撕心裂肺:“苑拙姐姐……圆圆……林苑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