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根儿--分离(剧情)

正文 根儿--分离(剧情)

病房里,耀祖坐在窗口往外望。

他皮肤白了一些,嘴唇是一种没什么血色的苍白,显得眉毛和睫毛墨一样黑。

“怪我晚了一步,舜卿啊……”齐老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

耀祖沉默了一会儿,说:“她们姐妹三个一块跑的?”

“是这么回事,带着你的闺女……”

被拐走的孙子找回来,却十六岁就有了孩子,这个阴影对齐老来说相当大。但齐老激烈反对了这两个多月,还是冷静下来服软了。

他犟不过他,这孩子疯了似的。

耀祖扶着墙想站起来,被护工架住。

他伤还没好全,孱弱,无力,站都站不稳。他双手发颤。

“她们连个户口也没有……我没法找。”齐老说。

遍寻不到,大海捞针。

耀祖一个人住在病房里,后来渐渐好了,又搬到城西的老宅里。

他走失之前在一直这里住。

“怎么样,习惯吗?”齐老问。

耀祖一回头,齐老心里一紧。

这个孩子……眼神有点古怪。有些时候,他看着都有点发慌。

邪性,眼神像刀子,一眼就能把人穿个窟窿似的,看个清楚明白。

透着股冷心冷肺的劲儿。

看了齐老一眼,他就转了目光,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齐老心里更恨拐子和买家。

他好好儿的一个孩子,这么聪明懂事。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他能看着他长高,看着他长大,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失去的空白补不回来了。

齐老离开了。

耀祖在房间里一个人呆着,周围的一切都很熟悉。齐老把他的房间维持原样,还是他走失那一天的模样,一点没变。桌子上还有他那天写的大字,纸黄墨淡。

他随意地把桌子上的毛笔拿了起来,又撇下,只听个响。

车祸之后,他看着那辆车扬长而去,浑身是血,痛得喘不过气。他眼前一片血红,只知道不能死,不能残,不能软弱无力,他必须足够强,必须越来越强。

但此刻他没法自救,也没有人能救他。路人不敢靠近,他吐着血沫向交警要了电话,第一次拨打了那个这么多年仍然通着的电话号码。

他记事早,记性好,一直知道自己从哪来,住在哪,叫什么。

他心里一清二楚,只是没有能力离开,骗拐子烧傻了,在孙家装傻装孬,都是为了少受罪。

后来……他想跟她在一块儿。

车祸那天,他领了打工的工资回学校,终于攒够了带她一起走的钱。不需要求任何人,他能够背负她。

就算她想带领娣希娣一起走也行,车票钱有。怀孕了不能走那险恶漫长的山路,他只等她生了孩子,能稳妥的出来。

可是现在,他找不着她了。

一阵风吹过,他猛然回头,恍惚以为她在耳边呼吸。

“姐……”

他喉结一动,吞下了后半声。

天黑下来,他坐在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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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在哭。

念娣从横躺在地上的希娣腿上迈过去,撩起衣服,把乳头塞进石头嘴里,哭声立刻停了。

石头满头大汗地吃奶,没有长牙,但咬的她很疼。

她突然想,要是耀祖在,肯定也会想尝尝。

……他会好奇是什么味道。

念头闪过,她脸色通红,用手掌扇了扇风。

三姐妹已经安顿下来,在经历险些被骗,被打,被抓去卖淫后,她们迅速地成长起来,再也不是啥也不知道的傻妞了。

不过,在外面好像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她们却都没有听说过,她们仨只能小心一些,再小心一些。

经过好心人的指点,她们在公安局报了户口,拿到了身份证。希娣坚决要把名字里的“娣”去掉,她们就变成了孙念,孙玲和孙希。

不认字的三个人,把这三个名字硬记了下来。

派出所一个热心的女警察,同意念娣有不懂的事就来问她,不管念娣话说得再怎么糊涂她都愿意听,念娣心里这才有了底,敢确定她们在山外面也能活下去了。

她们靠洗盘子发传单之类的活搞了点钱,成功地从公园的废亭子里转移出来,租了一小间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三百块钱一个月。

“四姐,有个人说有个好活介绍给我,一个月能上万呢。”领娣在山里动不动就哭,出来却泼辣了不少。

她甩了甩辫子:“我当场就让她滚蛋了,在山里买我一个人才几万而已,这么贵肯定是有事,说不定就要把我的腿剁掉卖了。”

希娣用花花绿绿的传单扇风,非常唏嘘:“真吓人啊。”

“嗯。”念娣奶着孩子点头。

已经到了六月,暑气蒸腾,希娣的腿在小诊所看过,现在总算是好了,没留下什么残疾。

念娣看着她的腿会想起受伤很重的耀祖,但拖家带口,到首都就变成了很难的事。更何况……她从来都救不了他。

石头吃完了奶就睡,非常省心,念娣把她放回床上,她还吧唧嘴。

“加上我下个月在面包店和夜班门卫的工资,你们俩打打零工,”念娣放下衣服整理好,皱着眉头算了算数,“就有四五千了。”

“到时候,你们俩上学去。我打听了十九中学费,一千八百块一学期。”

希娣有点吃惊:“上学,上什么学,饭都吃不起了。我们又不是耀祖……”

领娣捂住她的嘴。

自从她们来到这个城市,没有人提起耀祖,姐妹俩尤其怕惹念娣伤心。希娣第一次不小心说漏了嘴。

两个人望着念娣怕她难过,却发现她表情没什么变化。

念娣劝道:“还是上学吧,上个高中。我看在这里,女孩子也要上学,服装店卖衣服也要高中毕业呢。”

希娣说:“我们都不识字啊,我只会写一二三大小人丁,还是跟耀祖偷学的。这能上高中?发传单给八十块都得掰手指头算半天,再请路过的帮忙看看对不对数。”

“所以才必须学呀,我看在外面不识字不会算数都活不了。苏警察说,你们俩要是想学,她就把她儿子的小学初中的书借给你们读。你们去上学,回来还能教我。”

领娣想起耀祖的蓝白校服,又想起街上看到的三五成群穿校服的女学生,心里一动。

希娣说:“我不想学,但是卖衣服一个月能赚三四千,我想要高中证。”

所有人都糊里糊涂的,但日子在不停往前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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