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寺庙年久失修,十分破旧。佛像的金箔已经半数脱落,露出里边黑了一截的木头胚子,香火看来已经断绝有一段时日,只有供盘上还摆着稀稀落落的花生干果。窗外正飘着大雪,远处是白皑皑的山丘。
芙儿打了个抖,紧紧薄被。侧头一看,庙中的窗是纸糊的,雪花从破损的洞口吹进庙内,甚至落在地上积了一片薄薄的白色。竹床摆在侧对着佛像的角落,不远处燃着一个小火盆,几块快烧没了的炭火发着猩红的光。
说好的荣华富贵呢……这是什么穷凶僻壤的破地方……骗子...
默默腹诽,芙儿在心中思索身体原主人怎么会一个人跑来这里,又躺在床上不省人事,莫非途中遇到歹人了不成?
正欲起身,谁料右脚触地一股火辣辣的疼窜了上来。
“姑娘小心——”远远传来个男人声音。
芙儿跌回床上,仰头看到一个书生打扮的俊秀青年满脸担忧紧张,三步并两步朝她走来。
书生见她摔在床上,有被褥垫着并无大碍,双手讷讷往怀中一缩。
“你……”
“姑娘……”
两人同时开口又止住,一时相对无言,有些尴尬。
“咳……我……这是怎么了。”芙儿低头,模棱两可打探道。
书生掸了掸衣袍镇定下来,坐在一旁的木凳上,正色道,“姑娘别慌。”随即向一脸疑惑地问的芙儿讲明原委。
原来他是个进京赶考的学子,途径此地碰上大雪封山,因为走的不是官道周边人迹渺茫,只好到山庙中暂避几日,苦学终日随身带着的干粮吃完了,他只好想去看看周边可有村庄能够采买。没成想走过一片深林时,看见一道人影,走近一瞧正是她气息奄奄,晕倒在地。
“……小生观姑娘不省人事,裙边染了血迹,一时情急这才、才冒犯察看,发现姑娘怕是踩中了猎人布在山林间的捕兽夹。伤口深可见骨,不处理恐要出大事……才将姑娘带了回来。”
书生说着,脸颊忽然有些红,用余光去看她。
说来也怪,这片山林无人看护遍地都是腐木残枝,连日的大雪更是让山道混着野兽的足迹泥泞不堪,这个晕倒其中的姑娘倒是浑身洁净纤尘不染,更别说肤白貌美脸也好看得过分了……书生胡思乱想着。
芙儿忍着疼用手摸索一番,发现果然是个圆形锯齿状的伤口,此刻已经被人拿棉布和香灰做了简单处理。
“多谢公子相救。”抬头朝他笑道。
四目相对,书生顿时心虚似的移开眼神,小声道:“这周围最近的庄子都在十里之外,庄内也没有大夫方士,我刚才找村民拿了些简单的草药,姑娘一会儿敷上……这伤恐怕要养一阵子了。”
又问:“姑娘是过路人还是本地人,家住何处?知道怎么回去吗?”
“唔,回去?”芙儿喃喃自语,忽地把裙子一放道“不了,我不回去了。”
声音酥软,柔情似水,书生耳根倏得红了,“这、这是何意?”
“以后我跟着公子可好?”
迎着脉脉的注目,书生霍得站了起来,如临大敌似的声音直抖,“你……你说什么?!”
芙儿被他吓了一跳:“怎么了?莫非小女子不能随公子同行上京吗?”
“啊?”书生愣住。
芙儿呵呵两声,娴熟得编了个谎话,“我呀,本就是要去京城寻亲的,谁知路上与家仆走散,又中了陷阱,大雪封山了好些天,想必那些仆从都以为我死了,如今倒是进退两难了。”
她矫情兮兮地抹了抹眼泪,换来对面人慌乱的劝慰。
“小女子家道中落多年,这些人情冷暖倒也见得多了,公子不必放在心上。只是京城得去,现在却伤成如此……公子不愿意也无妨,我待在这另待别人好了。”
“……”平静的语气让刚刚想歪生了绮念的书生不由汗颜。书生心想,这深山老林的,谁知道下一个来的是土匪还是贼人!若生出歹心她一个姑娘家这辈子不就毁了!
他把心一横:“是我考虑不周全,望姑娘见谅,一起上京自然是可以的……”又支支吾吾了一会儿,面有惭色:“小生……小生既然冒犯了姑娘,原该担起责任,待赶考回来立马禀明父母去姑娘家提亲。可我在家乡已有定下的亲事,因此弃了未婚妻,又让我心中不忍恐误了无辜女子。”
嚯,这书生脑袋瓜里想啥呢,这样可爱的陈词滥调多久没听见了。芙儿面上不显,在心底狂笑了一阵。
“你冒犯我什么了?”好似受了惊,美人环膝挪了挪,远他三尺之外,“公子莫非轻薄于我了?”
咬唇似怒似怨,雾湿睫羽,书生连忙摆手否认道,“没有。没有。就是替你包扎了伤口。我实在找不到别人了!”
她放下心来,也学他摆摆手,表情变得快,有些可爱地一歪头:“那没事。公子是个读书人,自然知道什么是权宜之计。若为一时权宜繁文缛节负了有情人,才是失了仁义。”
书生观她言辞有礼有节,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很与他的想法相同,不由心生了几分亲近。
只是有一处说的不对。他不知怎的想为“有情人”三字分辩几句——世间多少姻缘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情人着实难寻,他那桩婚事……也是如此。话未出口,被他回过神来咽了回去。奇了,自己在这位姑娘面前怎么冒冒失失的。
芙儿侧头苦恼地盯着小腿,想起身试试伤到了什么程度,如果不去用力只是跛着腿能不能行动。她受过更严重的伤,自以为不会那样柔弱,见书生神情渺渺好像在发呆,于是自顾自折腾一番便双脚下地——
她也许高估了自己。
“姑娘使不得——”
阻止晚了的书生下意识伸了双手来接,被重心不稳懊恼低呼的美人砸了满怀。
这小书生刚从深寒的雪地里回来,身上带着冷冽的气息,而那股冷冽之下又隐隐有着经年的书墨淡香,干干净净。芙儿有些迷茫地抬起头来,忽觉腹中饥肠辘辘,有种钻心的空洞,好像亟待什么东西去填满。
“我好像有些饿了。”洛芙低声说,声音不自知的妩媚。
抱了满怀温香软玉,书生只觉得手下女子的腰肢温软,柔如无骨,几缕青丝散在了他领内,被他拿手撩开了,发梢滑过指尖水一样流泻开去。
女子的头发真软,比雪花还轻……书生目光乱飘,根本不敢看她的脸。他们隔得太近,不知是何缘故他似乎隐隐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不似花香不似蜜香,倒把庙中的炭火味和那股子严冬的味道全遮掩了,十分暖和让人心口发热。
“这是什么香气……”
书生双目有些失焦,低声问道。
她茫茫看去,发现书生长得还真不错,不似寻常书生身形单薄弱不禁风,相反身高腿长宽肩厚背。脸呢则轮廓分明眉目清俊,不薄的唇形让他显得老实,挺秀的鼻梁又使寻常五官有了点睛之笔。讲起话来一副书卷气,还蛮清风朗月的。
“恐怕是体香。”芙儿满不在乎道。
这香气她闻不见,可听人说了千遍万遍已经听厌了。那是自打她初潮过后,若逢月事、身体虚弱或是动情动怒着便会逸散而出。她及笄之年,有个云游的江湖骗子说她一身媚骨,得之可窥长生,谣言一传十十传百,把她好端端的小镇生活被毁了干净……如今换了世界这异香居然也跟了来,真是可恨。
这性情纯稚的书生也会对自己起歹心吗?
芙儿混沌地想着,浑然不觉自己离那书生越来越近,鼻尖碰上了他的鼻尖,她垂着的眸中似有春水,气息如兰,幽幽问道“公子喜欢?”
书生身形很僵不作回答,又怕摔了她,只好一动不动。怀中沁香扑鼻,让他好似整个人都溶进了一湖春水之中。
芙儿轻声细语:“对了,还没问公子叫什么名字。小女姓洛,单名一个芙,娘亲唤我芙儿。”
“……陈墨。”他低声应道。
再抱下去会出大事的。陈墨眉宇间一皱,也顾不得再冒犯了,轻道一声得罪了,把芙儿横抱而起,轻轻放在了榻上。“你……你既然饿了……我去后边小柴房里煮点粥来,姑娘且歇一会儿吧。”他强自镇定地说完,便后退两步转身朝庙外去了,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芙儿独自在床上发怔。
奇哉怪哉,为何偏偏在她与这小书生肢体接触时感到一阵饥饿。
她不老实,边想边翘着腿在床上滚了滚。臀缝中有些许痒意,丝丝缕缕从尾椎骨蹿了起来,越要忍耐越发强烈,如羽毛挠心挠肝似的不好受,芙儿忍不住扭腰在褥子上蹭了蹭。这一蹭可好,更觉不对劲,竟似有什么异物。玉石起身跪伏在床面,手掌半撑着墙壁,扭过腰肢瞅了眼——这身体本穿着绫罗织成的襦裙,身后衣料伏贴,勾勒着略凹陷的腰窝与腰下圆润挺翘的臀,而臀峰那处本应包裹着流畅曲线的布料,此时突兀地鼓起了一块。
……
心下涌起不妙,左顾右盼忽然发现小庙角落倒着一尊镀铜的罗汉像,那铜像表面完好,光泽可鉴,能照出庙内桌椅板凳,自然也能照出人影。想那小书生大概没那么快回来,她翻身坐起,左脚承重而右脚踮着,撑着床头站起身,全然不见刚才那么狼狈没用。
一跛一拐走了两步,掌握好节奏,挪到那置于地面的罗汉像处。
罗汉像盘腿而坐,手掌在胸前结印,芙儿轻搭着塑像竖起的掌,不顾那塑像栩栩如生怒目圆睁,侧身撅臀,三下五除二解了系带,一把将襦裙提至腰间,从塑像腹部一块平坦如铜镜的表面望去,不由大骇——白嫩嫩的屁股缝里竟然伸出一截毛茸茸的玩意。
那是根洁白短小、打着颤的尾巴,在她的注视下,仿佛有意识般团成了一个小绒球……
洛芙急慌慌掩住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小心翼翼捏着那东西反手一拽。
“嗯……”一股酥麻顿时从尾骨直窜上后脑,让她本就虚站着的双腿一软,软软瘫倒在罗汉像冰凉坚硬的腿间,发出一声呻吟。
咬紧樱唇,双目含泪扭头再看,那尾巴纹丝未动。她富贵无聊时养过这玩意儿,简而言之,那是条兔子尾巴!
芙儿哀呼一声——“臭石头,你到底把我变成了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