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快两周了他还没来,我等得快发疯,蹲在门口,视线所及,阳光下的小苗娇娇弱弱地成长。正当我神游时,开门声响起,我精神一阵。
他抱了画板进来,还有一堆油彩,果然他就是画油画的,他身上的油彩味,气质中的艺术家范,还有给我讲美术时的滔滔不绝。
他画画时格外专注,像整个人都吸了进去,画板像是他的恋人,我想假如是真正的恋人,他可没有那种耐心吧?一瞬间我竟有些嫉妒,完了有些好笑,我这是在干嘛?梁先生,才是我的暗恋对象啊。
我绕到他身后,开始去看画,他画得日升,却格外凄凉寂静,用色偏暗偏沉,连树枝上的叶子都只有几片,阳光上那样的无力,我想,若不是太阳当空,云生雾散我必定以为那是日落。
待他落下最后一笔,温柔得看向我,对我说:“露西,脱下衣服站窗户边,我想画你的裸体。”
我知道有些事我没法拒绝,只能脱下衣服,他买的吊带衫都是衣服文胸一体,脱了就等于一起脱掉了。
“不要背对我。你蹲下来看小苗就行,不要遮挡胸部。”
蹲得我心绪麻木,思绪就开始飘往以前。寄居在奶奶家时,姑姑们没少给我脸色看,奶奶心疼我,却从来没有指责过她们。
她总和我说:“小露啊,你奶奶我积蓄都花在你的学费上,养老以后得得靠她们啊,你就受着些,奶奶也希望家和万事兴,也是奶奶对不住你了。”这些话我都明白理解,那时我拍着胸脯说:“养老的事归我管,不过她们平日也没少照顾我,我不会反驳的。”其实我知道父亲有每月给奶奶寄钱过,学费以及生活费不会花她一分钱积蓄,但是我不能指出,寄人篱下的痛苦让我知道了什么时候该讲什么话。后来我就只想快点长大,离开那里,就可以不再受他们眼色了。现在离开了奶奶能放心吗?幸好姑姑们只是说我的不是,从来没有迁怒过奶奶,我想我应该可以放心了。以往二姑姑曾笑话过我的棉衣:“你怎么穿这么旧的衣服?我有件一样的早拿给别人做鞋去了,”当时我傻傻得当真,回想起来才知道是含沙射影。而三姑姑呢,曾希望我别读大学,但是知道父亲同意只要我读书就给我寄钱,因此同意了让我读完初中继续读高中,这是我中午睡了一半起来去客厅接水,路过厨房时听奶奶和三姑姑闲聊才知道的,那时我也才知道父亲有给寄钱。事实上,从我小学一年级开始我就不再见他了,母亲也是,刚读小学一年级那天晚上,那是我最后一次看他们吵架,她们吵架的原因是因为我,因为我是一个女孩。
“露西过来。”他叫我了。
我穿上衣服,心想这才多久,你就画好了?走到他身侧我才感叹他简直是个天才画手,画中人物无线条,笔触略粗,但依稀可见其神情坚韧且悲伤,修长却纤弱的身体,胸部却极其饱满,大腿也偏丰腴。身上洒下的阳光淡淡,脚下的小苗有点病殃殃,且笔法纷乱,用色不只是暗沉了,是偏压抑的。
“怎么样?”
“看起来有点哀伤。”
“为什么?”
“女孩子粗略的神态有些悲伤,还有小苗笔法纷乱,体态偏向枯萎,阳光若无,整幅画用色过于压抑。”
“你说得很好。”
“这画不会给别人吧?虽然无法明显认出是我本人。”
“放心只有我能看,我会好好收起来的。”
我心里仍然惴惴不安。
他拉了我的手让我坐到他腿上,一手扶着我的腰,另外一只手揭下画平铺到日升画的旁边。然后在我耳边说:“今后我教你作画吧,看你还有点天分。”我心头又升起喜悦,说实话,我曾经对画画含有浓厚的兴趣,但是由于大姑姑不支持我去美术班,因此只有收起我那份兴趣了,如今这份爱好又被他点燃。
我接过他的画笔,他先给我讲了布图方法和颜色选择。
“露西,方法倒是其次,个人发挥更重要。”
我点点头,开始作画,感觉时间一下快了很多,作完以后,我等着他点评。
“露西,不要模仿我的画风,你最好要形成你自己的画风。我觉得你真的有天分,才看了我两幅画,就可以在色彩、形态方面和我的六分相像。”
“谢谢您夸我!那您可否多多教我画画方面的技能?”
他摸了摸我的头说:“当然可以了。”
日子过得很快,他来的没有规律,画师一向如此吧,画画的灵感来了大概就不能来我这了。
他还告诉过我,他在法国拥有数家画廊,如果我的画真的好的话,他会把我的画挂到那里供人欣赏。这让我憧憬起来,如果有人欣赏我的画,那该多么的酷啊。
后来他真的给我带了画板、颜料还有一个铜色雕花制的小圆桌,珐琅彩的桌面,看起来像魔王堡里的东西。我解闷的东西又多了点,甚至有时他会直接一天一天呆在我这个房子里作画,我就会坐在一旁看他,总之他专心的样子格外好看,我能体会到画画对他来说是可以激起他灵魂深处那份热情的事,原来世间真的可以发自内心的爱一样东西,艺术也可以到达如此境地。如果画画是女孩子的话,我想那必定是他的梦中情人。
之前的我是迷茫且沉沦,但是他给我打开了一扇门,一个新世界,画画,有了精神依靠的我不再每天躺在床上发呆和等待他的到来,甚至精神为之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