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头叶蕊儿总是找不到的那只猫又开始叫唤，催促一般，重新回到书房的魏长昭提笔写着落款，踌躇再三，龙飞凤舞三字——大妖怪。
从前的大小姐喜欢那样叫他，为的是一个如今看来十分荒诞的传言。
男人放下笔，唇角不自主扬来，也是为着那个传言，他见到了戎马生涯中的光点，原以为天生命里带血，血里带风沙，不得安定。
不管时日如何流过，魏长昭都记得小姑娘那夜柔柔的嗓音，音容相貌，无一不是难忘铭记。
“大妖怪，都会好起来的。”
没隔几日，男人就收到了密信，天子亲笔，寥寥几字，大意尽显，尘埃落定，欲要招他回朝，魏长昭面对着送信的黑衣男子，头一回拒绝皇命。
天子收到回复以，笑笑就放任他去了，只玩味念叨了句：“大哥知晓休息是好事，朕很高兴，只好奇谁那么大本事，让他变了呢。”
黑衣男子摇摇头。
弹指间，繁花开落，已有八年。
八年前另一时刻——
“大妖怪，你知道那个大将军吗，就是……”
“知道。”魏长昭坐在月老庙的蒲团上又陪着小姑娘聊天。
大将军沉冤得雪，普天大庆，天子金口玉言重封侯位，真正的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稍稍有心的人都看出了其中名堂。
百姓倒是无所谓，天子高兴，他们跟着高兴，为什么高兴，谁管呢，总之赋税减了就是好事。
“你知道呀？”叶蕊儿一扭身子扒着他。
“坐好。”魏长昭掖好小姑娘裙摆，摁着人坐回去，“女儿家，注意些。”
“大妖怪你跟我家嬷嬷一样。”叶蕊儿不乐意了，嘴巴一扁。
“为你好。”魏长昭沉稳，强压着想去揉她脑袋的心思。
“人家好心来陪你聊天。”叶蕊儿哼哼，小姑娘想的多，之前自导自演给男人添了出戏，什么被月老罚不撮合多少对男女就不准下山。
那时，她兴致勃勃把自己的揣测说给男人听——
“你还知道男女？”魏长昭没忍住，多嘴说了句。
“知道的。”叶蕊儿经不得激，拉着男人就去找庙祝要他给自己看手相算姻缘。
庙祝收到来自魏长昭无奈地眼神，心下明白，跟着一起哄孩子呗，不看不知道，小姑娘的姻缘线倒是有趣的。
“蕊开两朵，这儿是一朵，那儿是一朵。”
叶蕊儿没明白，迷迷糊糊，魏长昭也没懂，更没注意到庙祝说“这儿”的时候那签子所指恰巧落在他身上。
小姑娘想想有点生气，觉得男人真是不知好歹，他不能下山，她就主动来陪他玩，坏妖怪竟还管着自己，比家里的老嬷嬷还啰嗦。
魏长昭看着人儿嘴巴撅起来都能挂油瓶，连忙道：“谢谢叶小小姐陪我聊天。”
“不客气。”叶蕊儿顿时原谅了他的“不知好歹”。
“不过，我过些天就可下山了。”魏长昭已经认定要在这小镇住下安居。
“月老爷爷放你了呀，那大妖怪可得好好做人……妖喔。”
小小姐，有的字不好这样连着说啦。
“那是自然，得找份活计。”
“大妖怪准备找什么活计呀，我帮你想好不好嘛？”叶蕊儿又忍不住跪坐着要去扒他。
魏长昭哪儿敢说不说，只得点点头。
“来我家嘛，我养着你，”叶蕊儿眸子里的晶亮差点晃了男人的眼。
“这……”
“我想养大狼好久了，大妖怪你什么时候变回狼给我瞧瞧呀，要毛茸茸尾巴、耳朵、爪子、肚皮……”
眼瞅着小姑娘整个人趴自己身上，魏长昭不断提醒着端庄。
什么时候方便跟她解释解释清楚吧，男人暗暗叹气，说谎还真是遭罪。
“我们叶家养得起你的，糕点管够。”
“……”其实我也没那么喜欢糕点，老男人无言。
“还是大妖怪你不喜欢跟我玩喔？”
“没有。”
“那不就结了，我回去跟爷爷说。”
“别……叶府最近有招什么工吗？”
叶蕊儿哪知道这个，喊了庙外等着的琥珀来问，府里在招护卫，小姑娘眉头一皱，不乐意，护卫好辛苦的，她舍不得大妖怪。
“大妖怪要当宠物还是护卫喔？”
“护卫……吧。”魏长昭讪笑。
——
“喵嗷。”猫叫打破了男人的回忆，有什么小东西砸到窗户上。
魏长昭起身，瞥见桌面上小姑娘的簪花遗落下一朵，突然就想第二次违抗皇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