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十点，蔷薇和姜凌云准时出现在濯天娱乐顶层。
“凌云。”
“嗯？”
“公司的其他艺人也有这个荣幸被大老板亲自召见，到顶楼来听圣旨吗？”
姜凌云忍不住失笑，圣旨？好像是有点这么个意思。
“那你准备接旨吗？”
蔷薇挑起眉看他，“这不是经纪人的工作吗？”
她收回视线，看向那仍然紧闭的会议室厚重的木门，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端端正。
卓彦视线落在她被掐掉了一块甲油的指甲盖上，心里一酸，伸手覆了上去，掌心下纤细冰凉的手指微微一瑟缩。
“蔷薇，从我们决定合作的那天起，就注定了，只要我还是你的经纪人，我就绝不会背叛你。”
听到他声音里的心疼，全没有半点被不信任的不耐，蔷薇垂下了眸子，嗫嚅着：“……抱歉，凌云。”
瞧见她这样，姜凌云心疼地叹息，他知道当年的人和事在她心里仍然是个难以过去的坎儿，而卓彦这让人摸不清脑袋的连番举动原来给她造成了强烈的不安。
十点一刻，卓彦才出现。
一改之前的花哨轻佻风格，他穿着一身黑色正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走路依然带风，颇有些霸道总裁的范儿。
蔷薇跟姜凌云被领进会议室，卓彦一坐下便露了原型，长腿轻松那么一跨就交叠搭在了会议桌上。
蔷薇闻言眉头轻蹙，不着痕迹地扫了一圈，在座的她虽然喊不出名字，但印象中似乎都是公司的大佬。这卓彦这么大费周章地搞这么一出，到底是为什么？
“白小姐。”卓彦并没有说话，而是坐在他右下第一个位置的人站了起来和善地朝蔷薇打招呼，他是在场唯一一个看上去慈眉善目的，但那笑让蔷薇直觉这就是只笑面虎。
“你好，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叫陈皮苦，分管公关及品牌运营部门。”
蔷薇诧异地看了过去，这就是传说中那位牛逼哄哄的公关界鬼才啊，虽然他现在并不在一线了，但江湖上仍流传着他当年数次力挽狂澜的传说。
她站起来鞠躬，“您好。”
卓彦指缝夹着钢笔在桌上轻敲了两下，陈皮苦笑了笑，“是这样，今天的会议主题是关于白小姐今后发展的讨论。我们现在开始吧。”
姜凌云举起了手，然后从容地站了起来，“陈总，抱歉，我是蔷薇的经纪人，姜凌云。我有个疑问，还请您在会议开始之前为我们解答。”
陈皮苦倒是和气又客气，“你说。”
“蔷薇虽然这两年在电影上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但据我所知，她并不是公司力捧的艺人，在国民度及媒体好感度上，都远远不及那几位。”他列举了隶属公司的几个当红明星的名字，“而且，即便是他们，也有公司的宣传营销及经济团队来为他们量身定制发展路线。”
姜凌云目光不着痕迹地在卓彦身上扫过，回到蔷薇身上，“蔷薇醉心于演戏，恐怕不能胜任更复杂的工作。”
他这先声夺人话里有话的一番话让蔷薇心里一暖，唇角轻扬，绽出柔美的笑。
低头玩笔的卓彦抬起头好巧看到这一幕，眼里划过惊艳，似乎心情不错地转起笔来。
陈皮苦并不恼，在座的其他高管也同样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淡定样，就像是事先就知道他们会这么说一样。
“姜先生，我叫你凌云吧。”陈皮苦的声音不疾不徐，让人听着就生不起一丝烦躁来，“先别急，今天的会开完，你们就会知道了。”
这时，一位穿着职业套装的女性走到投影幕布前，开始播放一套PPT。
这是一套关于一个综艺节目的企划案，以姜凌云的职业敏锐度，他立即察觉到公司可能要蔷薇参加，但他按捺住了，等着他们的下文。
那位女性管理人员道：“鉴于当前社会的一些主客观原因譬如政策问题、尺度问题、艺人的接受度配合度问题等等，当前市场上的恋爱真人秀主要是两种，其一，明星作为观察员，在一旁指指点点发表些态度看法；其二，明星带另一半上节目。这两种模式本身很难具有太多话题性，所以需要自带流量的艺人带起初期流量，节目组在背后推波助澜制造爆点。”
她接着说：“而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让我们的节目本身就是个话题。”
像是在接力，这时，又有另外一个人站了起来准备接着阐述，却被卓彦挥手制止。
“我来说。”
他收回翘在桌上的腿，双手交握搁在桌上，目光投向蔷薇，却对着凌云一字一句道：“东国影史上第一个同时捧回两座A类大奖的影后；国内影史上，继夏晴过后第二位凭一部影片拿下大满贯的影后……”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蔷薇总觉得姜凌云的手颤抖了一下，她以为他是担心，悄悄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他安心。
卓彦视线却移到了白蔷薇身上，“跟导演、制片人、投资方睡觉，滥交、群P。请问顶着荡妇名声的影后能为电影赚多少票房，能为我赚多少钱？”
“卓先生。”姜凌云按捺住不快，沉声打断，“我认为您在不了解事实之前不适合下这样的结论。”
卓彦淡淡瞥了他一眼，“事实重要吗？”
……不重要。
舆论从来不来源于事实。
姜凌云哑口。
“我说过。”卓彦放下手里的钢笔，屈起手指一下下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把你那些猫猫狗狗清理干净。给你一周的时间，准备进组录制节目。”
他抬眸看了一眼陈皮苦，陈皮苦会意，端着那张标志性的笑脸对蔷薇和姜凌云解释道：“公司讨论研究过了，虽然白小姐的负面新闻多，但都是没有实锤的捕风捉影，我们调查过，主要原因是因为白小姐声名鹊起，难免挡了一些人的路，也勾起了一些人的妒忌心。这种手段非常普遍且低俗，但是，很有效。出于长远考虑，任由这种负面滋长对白小姐有害无益。所以我们必须要采取措施，扭转白小姐在大众心目中的形象。这一点，想必凌云你早有所察觉。”
他看向姜凌云，目光里透着精明了然。
凌云神色有几分凝重，轻轻点头。陈皮苦说的没错，电影是艺术创作没错，可是艺术创作终归还是要回归市场接受市场及大众的考验，蔷薇不能任由观众缘就这么被败光，这样下去，就算她头衔再漂亮，奖拿的再多，也将很难有人再找她拍戏。
陈皮苦接着道：“发律师函，或者直接起诉造谣只是其中一个办法，我们会去做，但不是现在。现在，更重要的，是白小姐你需要用你的实际行动来让你的观众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当观众开始对你有一个直观的形象轮廓时，我们才会开启助力手段。”
“所以公司的方案就是让蔷薇参加真人秀？”
“你不是也这么想过吗？澄鲜台的老李、中宇台的老杨，你不是都跟他们接触过了吗？”陈皮苦的反问让姜凌云无话可说又暗自心惊，虽然公司对于艺人的经济活动并不会过多干涉操作层面的事，但这是他前不久才做的事，公司竟然已经知道了！
“鉴于白小姐的负面焦点都集中在男女关系上，所以公司决定让你出演恋爱真人秀，届时，请用你出色的演技让观众相信你与合作对象一见钟情并有可能互许终身，营造出你在感情上、在男女关系上青涩而被动的感觉。这就是你白蔷薇的人设。”
“蔷薇……”姜凌云担忧地看着她，她回以安抚一笑，他眼里的心动却犹豫骗不了她。
她相信他为她做的选择。
“卓前辈。”她看向一直看着她这边的卓彦，浅浅一笑，朗声道，“上个恋爱综艺，洗白我的人设，提升我的观众缘，不足以打动我。”
卓彦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里明晃晃的挑衅，唇角微挑，云淡风轻地道：“一集3000万，公司的收视对赌协议赢了之后另外还有百分之五的分红。”
“成交！”
丝毫不带犹豫的，蔷薇豪气地一拍桌子，周围响起一片干咳声。
早知道一点钱就能打动她，还跟她废话那么多干什么。
姜凌云直想扶额，又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卓彦和陈皮苦讲的话句句在理，但蔷薇对应对媒体和拍戏以外的曝光一向很抵触，所以他并没有下定决心让她去参加综艺节目，没想到她就这么答应了。
“卓先生，陈总，各位领导。”姜凌云收起心思，正色道，“既然这事定了，那细节方面请问我该与什么部门确认？”
“先别急。”蔷薇伸手打断，重新看向卓彦，“我有两个要求。”
其他几个一直安静不语的公司领导多少有些面露不耐，这次恋爱节目的策划本身公司并没有要白蔷薇参与的计划，当大老板提出时，他们也曾提出让白蔷薇作为嘉宾出现一期就行，但大老板坚持筛掉了原计划的一对节目参与者，强硬地将白蔷薇和一名意料之外的男人加入了名单当中，并且还主导了这么一出戏来强逼白蔷薇答应。
折腾了半天，这位祖宗因为高额片酬就轻易点了头不说，还敢在大老板面前提要求，简直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些人怎么想，蔷薇管不着，她朝卓彦深处葱白般的纤纤食指，“第一，我不接受台词限定，这是综艺不是电影，我演的终究还是我自己，再说跟我本人反差太大相信观众也不会接受。第二，我需要提前知道跟我搭档的男人的信息，如果可以，我希望有提前认识和磨合的时间。”
“白蔷薇！这就是你工作的态度吗？！”有人听不下去了，忍不住站起来指责她。
她充耳不闻，紧盯着卓彦，果然，卓彦抬手示意对方稍安勿躁，而后想也不想地道：“第一条可以，第二条拒绝。”
什么？
蔷薇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头与姜凌云对视了一眼，发现对方眼中也是诧异。
他们都以为卓彦会答应第二条而驳回第一条，毕竟蔷薇在节目中稍微有一点不可控，公司洗白她人设的目的就会泡汤。
是什么原因，她连提前知道合作搭档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