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返还是去上了辅导班。顾回比她起的还早，等她揉着半眯着的眼睛从房间出来时，他已经准备出门了。
顾回看向他的玫瑰，她显然是累坏了，小脸紧皱着，微微嘟起嘴唇。他走上前去，随着自己的心愿采撷了那娇媚的花瓣，他轻轻辗转在她的双唇，却不深入，只是温柔的舔舐着她的赤龈，仿佛在抚慰一只受惊的鸟儿。
顾返仰起头，双臂放松地环在顾回肩侧，发出微微不满的哼声。顾回无奈地笑了，给了她一个深吻。等两人分开时，一丝银线若隐若现。顾返靠在他胸口微微喘息，顾回抚了抚她的发顶，只觉得心里翻涌的，是轻柔的棉花海浪。
“去吃早饭吧，我下午来接你放学。”
顾返不舍地放开他，看着他弯下腰系鞋带。
“今天提前下班吗？”她问，顾回从没赶上接她放学。
顾回点点头，“昨天把事情都处理好了，这几天都可以早点结束。” 他系好鞋带，起身，顾返还站在他身后，他无奈，伸手把她抱在怀里，又吻了一下。
像只猫儿似得。
顾返送他出门，等脚步声渐渐难以听辨时，才慢悠悠地挪到餐桌旁。她苦夏，胃口很差，顾回给她煮了粥，桌上还放着一碟小菜。
她小口抿着，粥已经煮的很软糯了，入口即化，显然炖了许久，她就着小菜，把一碗都吃掉了。差不多七点的时候，她收拾完，准备去学校。
从家到学校是一条漫长的路，太阳早就升起来了，柏油路蒸腾着热气，顾返小心翼翼挑着阴影的地方，走得很慢。她走到校门口，出了一身薄汗。
老师在讲台上讲着些炒过无数遍的冷饭，顾返微微侧头，看向窗外。学校临山而建，向南的窗户靠着一片小树林，阳光洒落在枝叶上，闪烁着金绿的微芒，有鸟儿在啼鸣。阳光从另一侧照射过来，洒在顾返的手臂上，雪白的肌肤就好像在发光。
旁边的学生在偷偷看她，她注意到了。补习打散了原来的班级，每个班的尖子生都聚集到一起。
她用手托腮，轻轻偏过头，顺着投来的视线找到那人。是他。顾返有些惊讶，她微微思索了一下他的名字，方恪。他朝她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下课，顾返在走廊上透气，远远离开着那些打闹的少男少女。有人在她身侧停下，她没有转头，只是望着远处的地平线。
“顾返，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太高傲了些。” 虽然是讽刺的话，少年的声音却无一丝不满，反而带着无可奈何。
顾返勾起嘴角，没有答话。
方恪叹了口气，站在她身侧，和她一样看向远处，“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了呢，结果谁知道后来一次都没联系过我。” 少年的声音有着莫名的委屈。
顾返转过身，背靠走廊，双臂搭在台子上，说，“我们真的不太熟，方恪。” 她微微侧头看向他，“在你跟我告白之前我甚至不认识你。”
方恪对她一笑，“我知道啊，所以现在你不是就认识我了吗？”
顾返一愣，看着少年满不在乎的笑容出神。她低下头，理了理衣摆，“你想要什么呢？我不会喜欢你的。”
方恪说，“不用第二次伤我的心啦，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而已。” 他狡黠地朝顾返眨眨眼。
顾返认真地打量了他一眼，“好吧，”她说，笑了笑，她伸出双臂，“我猜你想要一个朋友的拥抱，像上次一样？”
顾返看着方恪讶异到有些扭曲的神情，大笑起来，她放下双臂，捂着微微抽搐的腹部，弯下了腰。
方恪无奈地蹲下身，“有这么好笑嘛？”
顾返擦了擦眼角，那里微微湿润，“是啊。” 她停下来，方恪正温柔的看着她，那种不加掩饰的渴慕，是她从未见过的神采。
她移开视线，她不习惯从顾回以外的人那里，收获那样的温柔。
方恪站起身，说，“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顾返。” 他走向教室，回头又朝她笑，“你应该多笑笑。”说罢做了个鬼脸，像小丑一样用手指拉起两边嘴角。
顾返忍俊不禁。
和方恪的谈话只是插曲，顾返从未那样期盼着下课铃的打响。顾回在做什么呢？他做什么工作，她其实一点都不清楚。或许是刻意不去了解，似乎这样就可以免于自我厌恶的苛责。
她写着试卷，教室里是沙沙的声音，还有五分钟。铃声响的那一刻，她几乎雀跃地想要跳起来。她走到校门边上，寻找顾回的身影。
没有找到。
顾返在原地等了十分钟，心下微沉。顾回从不出尔反尔。她两只脚交换了一下支撑点。
校园里的学生快走完了，她耐着性子站在原地。
二十分钟，半个小时。没有人。
顾返身后传来声音，“咦？顾返你还没回家？” 是方恪。
她急忙转身，焦急问道，“你有手机吗？借我一下。”
方恪愣了一下，伸手去掏手机，顾返在他解锁完的下一秒，飞快地拿过手机，拨通了号码。
关机。顾返拼命克制住颤抖的手，她拨了一次又一次，仍是关机。她放下手机，脸色惨白。
方恪见她面色不对，忙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顾返手指紧紧握住手机，指节发白，她嘴唇都在颤抖。她不敢想，顾回会出什么事。心里另一个声音大声嘲笑，嘲笑她当鸵鸟，嘲笑她故意不想知道。
她握住手机的手在抖，方恪拉住了她。
“我联系不到我哥哥”，她颤抖的嘴唇吐出几个字，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
“可能是手机没电了，也许他先回家了。” 方恪说，“你别急，可能是他正有事。”
顾返摇摇头，她双目直直望向前方，“他说要来接我的，他从不食言。”
方恪感觉她的手冰凉，仿佛冰雪的温度，他第二只手也握了上去。顾返仿佛对外界失去知觉，没有甩开他。
“谢谢你，” 她僵硬地将手机递了回去，“你说的对，我该先回家。”
方恪拉住她，“我送你回去。”
顾返想拒绝。方恪急道，“你现在魂不守舍的样子，万一路上发生点事怎么办？这样你哥哥也不会放心的。”
顾返愣神看着他，他继续，“你先回家，等着，如果到晚上他还没有回来，给我打电话，我陪你去报警。”
顾返迟钝地点点头。他拉起她的手，很自然的，就仿佛牵着一只迷路的羊羔。
等方恪把她送到门口，她还是一副惘然的样子。
方恪把手机塞到她手里，“你拿着这个，我取消了密码，备忘录里存着我家的电话”，顾返怔怔看着他，想要推绝，却被方恪强硬地按住手。
“你拿着，不要乱想”，他盯住顾返，嘱咐道，“九点，要是你哥哥还没回来，就给我打电话。”
顾返仿佛游魂一般点点头，方恪走了，她坐在沙发上发呆。
她止不住胡思乱想，几乎要把自己吓得流泪。这时门却突然吱得一声打开了。
顾返抬头看去，是顾回。她猛地站起来，冲上前去，想要抱住他，却被他轻轻避开了。顾返注意到他的行动有些滞涩。
“哥哥？” 她哑着声开口。
“你手里拿着什么？” 他的声音嘶哑地可怕。
顾返回过神，这才发现，手里一直握着方恪的手机。她忙解释，“你听我说，哥哥，不是…”
“我看到了，” 顾回打断她，“上次和这次，在校门口…” 他声音哑得几乎说不下去。
顾返慌了神，去拉他，却被他一把挥开。
“你究竟当我是什么，返返？” 他痛苦地呻吟着，仿佛被撕裂了。
顾返怔怔地望着他。顾回的脸半藏在黑暗里，清瘦的身体微微发抖。
“哥哥…”顾返喃喃道。
“别叫我！” 顾回嘶吼出声，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别叫我…哥哥。”
他低垂下头，像一只败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