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演一结束，小剧场里重新亮起金黄的暖光，高羽与队员们一齐站在出口的走廊里等待与粉丝击掌，身体不由自主地随着散场音乐摇摆。
今晚除了刚开场时出了一点失误，她完美地将自己两个月的训练成果表现得淋漓尽致。有全身心享受表演的快乐，有被粉丝大声喊出名字的快乐，她已经开心得过了头，也不用费心去做什么表情管理，因为她此刻的脸上一定是发自内心最真诚的笑容。
粉丝们排着队与每一位成员击掌，因为时间只有短短几秒钟，大家都用最快的语速为她加油。
“首演快乐！”
“小羽平时要多发点微博……”
“你比照片上更好看！”
“我微博ID是‘小羽一生推’，请眼熟我！”
“下次我还会来看你的！”
高羽也难得见到粉丝真人，而且还是一对一地接触，一开始她还担心会有恶心的猥琐男抓着不放手，没想到大家都很绅士地拍一拍手就离开。
虽然他们一个个都长得千奇百怪，但是人还是挺可爱的嘛……高羽正想着，一抬头就对上一双熟悉又温柔的眼眸。
他！他怎么会来？
今晚的她开心得有些恍惚，恍惚到她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人。她难以置信地仰头望着谭嘉文，手掌僵在半空，迟迟没有动作。
他还是那副温柔儒雅的样子，穿着自己最喜欢的西装和白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自己曾经最热衷的事，就是帮他解扣子……
谭嘉文见她没回过神来，微微一笑，主动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她的手掌，什么话也没说，就被身后着急的粉丝挤到前面去了。
回忆一触即发，接下来的击掌高羽都有些心不在焉，差点错过了他身后的好几个粉丝。待她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情，尽力不去想他，一上车，却发现成员们都在叽叽喳喳地谈论着谭嘉文。
“说不清五官哪里长得好，但就是好帅啊。”
“气质好，衣品也好，还不油腻……”
“对呀对呀，这不就是我们MC说的禁欲系西装大叔吗？”
“击掌的时候我还偷偷捏了一下他的手心……”
“好坏哦——你这个小‘贱’人……”
在场的女孩里，除了高羽外，还有一个人也见过谭嘉文。
周朋含笑悄悄地靠近高羽，低声说道：“他好浪漫呀，还特地来看你的首演。”
浪漫吗？好像是有点儿……
“可我们已经……”高羽连忙摆手否认，却卡了壳。
“分手”这个词显然不太合适，他们根本都没交往过，何来的分手呢？应该是——他们的关系已经结束了。
“哎呀不用解释了，我嘴巴很紧，会为你保密的！”周朋非常识相地举手发誓，“放心，谈恋爱的人不止你一个，只要别被公司和粉丝发现就好。”
偶像界存在着一条不成文的铁律——禁止恋爱，但只要藏得好不出格，公司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是团里人尽皆知的秘密。
但他们之间哪里是谈恋爱，自始至终，都只是她一个人自以为是地陷入那不切实际的“热恋”罢了。
两人已经没有关系了，高羽反复地告诉自己，可她控制不住脑袋里发散的思绪——既然如此，他今天为什么来？他关注了自己的微博吗？他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
还是，这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谭嘉文也许是看上了别的女孩……
两人已经分开快一年了，她都忍不住和别的男人上了床，那么他有新欢也是很正常的吧。高羽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然而脑子里都是他抱着别的女孩的画面，心里不是滋味，不知不觉就打开了手机通讯录。
她想问问他，问他自己在台上的表现如何，以及，今晚他为什么来。
一路上她都在反反复复地将通讯录点开又关掉，渴望去见他又不想那么没出息。也许老天都懒得看她这纠结的样子，司机突然一个急刹车，她手指一滑，电话接通了。
高羽慌慌张张地握着手机，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干脆挂断了电话，没想到对方很快又回拨过来。
“有点晚了，我让老尚去接你。”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也没有询问，仿佛料定了她一定会去见他，也一定会报出自己的地址。
他这份笃定还真是讨人厌。
就像分开时他说的话一样讨厌——你一定会回到我身边的。
……
谭嘉文将发来的定位转发给司机，转身进屋，为女孩的到来做准备，她喜欢的睡衣、她喜欢的红酒、她喜欢的玫瑰香薰……准备她喜欢的一切。
八个月，这时间比他预想的要漫长。按他最初的预计，只要半年，她就又会陷入走投无路的境地，从此坦然地接受他的安排。谁想她竟又换了个阵地，锲而不舍地做起偶像来。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去吧，这么广阔的天地，她能飞到哪儿去？飞累了，总是会回到他的身边的。
她离不开、也逃不掉。
说起来，今晚还要感谢那个拉着他去击掌的热情粉丝，谭嘉文又想起散场时他们的对话。
当时他等得太无聊，便随口一问那人喜欢这群少女的原因。他不理解高羽为何对做偶像这件事如此执着，更不明白这群粉丝为何对她们如此疯狂。
是因为外表吗？她们之中的大多数人漂亮可爱，可也有外形不佳的。
还是因为她们实力强吗？可大多数人都或多或少有些上不了台面的短板，有的女孩儿甚至连说句话都紧张得颤颤巍巍。
“因为这是养成系。”
那位粉丝很骄傲地挺着胸脯说，他想要陪着这群少女慢慢长大，最终实现她们的梦想，而这，就是他的梦想。
养成的快乐吗？
原来如此，原来，自己和他们是一样的。
他没追过星，但养过还未成年的高羽。
他喜欢把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养成自己的情人。
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姑娘的时候，她染着一头扎眼的金发，身穿一件甜美的碎花裙，言行举止却像个无赖的医闹，天天蹲守在市里的金牌律所门口央求他们为自己伸张正义。
谭嘉文因私事来找好友吴伊明咨询，一连三天，都撞见这小太妹可怜巴巴地蹲在门外。他出于好心，也蹲下身，建议道：“小妹妹，前面红绿灯右拐800米就是区里的法律援助中心，免费咨询，你可以去那里。”
“已经去过了，没用的，他们对付不了奸商，我要找最好的律师！”她一开口就停不下来，原原本本地把事情的原委一字不漏地说给面前的男人听。
谭嘉文对业内的乱象屡见不鲜，这事简单来说，就是她当初和演艺公司签订了霸王条约，结果公司发不出工资，团队解散，如今还狮子大开口，向她们讨要500万的解约金。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要请大律师帮你打官司，可要花很多钱的。”
“我有钱的！”她气鼓鼓地站起身，仰着头解释道：“但是像我一样的人还有好几个，她们没有钱……”
“叔叔，您能借我点钱吗？”高羽仿佛溺水者，不管身边是救命的浮木还是虚无的稻草，她都会抓住一切机会求救，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好像很有钱的样子，或许会有一线生机。
“我保证会还的，人民警察的女儿绝不说谎！我可以给你看我的身份证……”
谭嘉文也不知是欣赏她那不屈不挠的精神，还是被她对朋友的义气所打动，向她招招手，“待会儿再看也来得及，先进来吧，我帮你问问看。”
两人一进办公室，吴伊明就傻眼了，他见到这难缠的维权女斗士就头疼，没想到她竟然找来了这么一座大靠山来。他只好硬着头皮暂时放下了手头的工作，逐句分析起她的那份演艺合同，一边看一边皱眉。
公司与艺人的收入分成是9:1；八年的合同期内禁止恋爱；若有任何违约，公司可向成员索赔500万……现在的小姑娘啊，也不知道是太傻，还是太想红，连这种“卖身契”都敢签！
他粗略地翻完合同，心里有了数，毫不客气地问谭嘉文身后的女孩：“律师费你打算怎么付？”
“记我账上。”
没等女孩说话，谭嘉文就阔气地应下，对他来说，这笔不菲的律师费根本不算什么。
吴大律师落在高羽身上的眼神瞬间变得微妙，他眯着眼睛上下打量那女孩，话却是针对她身旁的谭嘉文说的，“今年市里的十大慈善人物评选，我要不要给你提个名？”
“我们赚了钱会还的，不占你便宜！”高羽愤愤不平地从小背包里掏出纸笔，转头问身边的这位大恩人：“借条应该怎么写？”
“钱可以借给你，不过我有个条件——”他转过头，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语气令人浮想联翩。
完了完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果然是有代价的，高羽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不会要她陪睡吧？！
虽然他是很帅啦，跟他睡好像也不亏哦……但，她还是不希望自己卷入到电视上所说的肮脏性交易中。
“我……我还没做好准备……”高羽结结巴巴地想找些借口拒绝，绞尽脑汁却想不出只言片语。
谭嘉文故意又凑近一些，直视她的眼睛，问：“你还不知道我的条件是什么，就拒绝吗？”
高羽的脸涨得通红，立即错开视线，不敢看他深邃的眼睛。
男人像逗小猫一般地戏弄着她，欺负够了才接着说：“如果，我要你把这头金发染黑，你愿不愿意？”
“啊？”高羽还以为要她卖身呢，表面上强装镇定，揪紧裙子的小手却暴露了她内心的不知所措，一听这条件，抗拒和疑惑瞬间转变成了惊喜。
“谢谢叔叔！”
女孩兴高采烈地回了家，律所终于甩掉了这个大麻烦，可吴伊明依旧愁眉不展。
谭嘉文满面笑意，又似乎还未玩得尽兴，吴依明忍不住吐槽起老友：“没人性，17岁的小孩你都撩？往你身上扑的女的还不够多吗？”
“她们……都太无趣了。”
主动的女人不是不好，只是不合他的口味。他喜欢女人被他一手掌握的感觉，但他也最讨厌那种没有灵魂的洋娃娃。
“小心别被人抓了把柄，我可不帮你善后！”
“我有分寸。”
他的分寸就是将她带在身边慢慢调教，等她成年。
他和她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足够用来打磨这块未经雕琢的原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