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新发现,我查了何谨言那辆车的行车记录。在2008年,这辆车多次往返316国道。时间离蒋乔遇难的时间很近。”
“具体是什么时候?”
“6月,离法医推断的蒋乔死亡时间大约一个月左右。”
“孙念真最后一次出现是什么时候?”
“6月。”
“头,你想到什么了?”
“也许小卢说的是对的……”
楼道里弥漫着霉味,刷楼梯流下的水渍还淅沥沥的往下渗,墙壁上贴着“家教、旺铺出租”之类的牛皮鲜。楼道口的蓝色垃圾桶被打翻了,红蓝黑的垃圾袋散落满地,有的许是被猫抓破了,垃圾都散落在外面,散发难闻的气味。
负责接警的警员看来势汹汹的裴勇走来,向前两步“裴队,他已经三天没出来了。”
“有没有人进出?”裴勇没有看他,一双眼盯着不高的楼层看。
“没有。”
“我们上去!”
谨言开门时面上的表情颇为不悦,当看到来人时更是毫不掩饰不欢迎的神色。
“何谨言,这是法院的搜查令。”裴勇出示了一张纸质文件,对边上的人说“进屋搜。”
谨言的顿时惊醒“你们要干什么?”
孙念真!他还在屋里。
谨言拦在门前“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要擅闯民宅?”
“何谨言,我们是公事公办,请你配合。”卢靖廷擒住了他的手,他不叫他小言,而叫他何谨言,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轻不可闻。
两个便衣绕过二人,穿过堆满杂物的客厅径直往里走。
“不!”谨言发出了低沉的嘶吼,犹如困兽。“你们不能进去。”
他的反应激的所有人一激灵。他们要找的答案,马上就要揭晓。那个躲在黑幕里的人,再也无法隐藏。
“裴队,屋里没人。”
谨言闻言笑了,每次孙念真都能驱灾避祸,化险为夷,他又躲起来了。
裴勇面色铁青,那两个便衣的话还没说完“裴队,屋里发现了这个。”其中一人展开了一件血衣,白色的短袖染满了黑色的血污,上面那只张牙舞爪的猴子已经被磨损的只剩淡淡的轮廓。
在场很多参与案件的刑警都认得,这是他的。
他最后在机场出现时,穿的就是这个白色T恤。
谨言的神情充满了疑惑“你们拿它干什么,怎么把它弄得这么脏,这么旧!”
这上面的血污已经发黑干涸,显然已经有一定的年岁。要流多少的血,才能将一件白衣染成墨色?
“找到物证了。”便衣将这件衣服小心的放入证物袋中。
“你们做什么?你们凭什么拿他的东西。”谨言的神情充满愤怒。
“何谨言,孙念真在哪里?”
“哈哈哈哈哈,孙念真?你们找不到他。他不想见你们,你们就找不到他。”
“何谨言”裴勇的声音更加严厉肃穆,他在低声的宣判“你杀了他。”
卢靖廷感觉到被自己制住的人明显的震动了一下。
谨言激烈的挣脱了束缚,他直指裴勇“你说,我杀了谁?”周围的几名刑警欲上前制服他,裴勇一个手势制止了众人的动作。他步步紧逼“你爱他,他却不爱你,所以你杀了他。”
谨言猛的一转身,所有人都看到他的眼中交织的疯狂和迷惘。
“你错了。”谨言盯着裴勇。“你错了。”
“他爱我。他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
裴勇眼中流露中惊讶,随后又恢复了镇定,他的推理缺少强有力的证据来支撑,但多年的办案经验告诉他,再往前一步,就能看到真相。他继续诱导谨言“他一直陪着你?”
谨言疲惫的外表下流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是。”
“何谨言,你说谎,他不爱你,更不会为了你留下。”
谨言的笑里带着一丝顽皮“你不懂,他和那些人交往,都是装的,他只是不敢承认自己喜欢男人而已。”
卢靖廷的手掌握紧又放开,牙根泛出一阵酸楚。
“你说他喜欢你,你有什么证据?”
谨言偏着头思量了一下,又笑了起来“他就是最好的证据,他每天都在这里,跟我在一起。”
“何谨言,你看清楚,孙念真根本不在这里。”
满室狼藉,除了谨言外,再找不到另一个人生活过的痕迹。
“不在这里?怎么会不在?他昨晚还在这里。”谨言的笑容还挂在脸上未退,声音如在梦魇中。
卢靖廷感觉身后一阵凉意,“谨言,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谨言有些恍惚,他迷惘的看着卢靖廷,卢靖廷的身边,站着一个人——梁涛!梁涛不是还躺在医院吗?
“梁子!梁子你怎么在这儿,梁子你没事太好了。”谨言很愉悦的像要上前,边走边说“梁子,孙念真去哪了?他有和你在一块儿吗?”
他说话的方向,站着一名分局的高大刑警。
卢靖廷的目光带着悲哀和怜悯,紧紧的攥着拳,不说一句话。
“何谨言,你看清他是谁?他是梁涛吗?还有孙念真,他一直就不在这里。”裴勇的声音在屋内显得格外嘹亮“他已经死了。世上没有鬼。”
“他死了?”谨言满脸惶惑。
他呆立着向前看,视线飘忽没有焦点。他的记忆模糊起来,和他朝夕相处,日日同眠的孙念真的脸,他已经记不清了。
“为什么想不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想不起来了。”谨言像受到强烈刺激般不住的颤抖。几个便衣尖锐嫌恶的目光如烙铁般灼伤他。
微凉的鼻息轻触他的耳郭,孙念真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回来,确实是因为你,不过,不是因为爱你。”孙念真笑了“我发现,离开你,才是最好的报复。”
他在哭。
他趴在他的尸体上,哭的很伤心。渐渐的,他不哭了,他发现没什么值得难过的,他一早就想到了,只有这样,他才会属于自己,只属于自己。他终究还是不忍,还是被难过吞噬,他的孙念真不会对他笑了,他用温热的手抚摸他的变凉变硬的身体,他离开了他,他离他从没这么远。
他擦去了眼前的迷雾,仿佛阳光第一次照进这间凌乱的屋子,从来没有别人,从来都只有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