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婕没有直接回病房,在拐角的楼梯上靠墙坐了下来。
他向她坦诚,她很开心。如若不在乎,又何必诚实?
只是当他愿意如此诚实,不费心思地若即若离,也应该是知道了她过去的事情。
所以会愧疚,愧疚生怜悯。今后,他都会带着怜悯的眼光看着她,可她从来不需要。
她有十足的理由可以将自己营造成一朵骄矜柔弱的嫩花儿,投男人所好,只要满足他们的征服欲,就能让自己不那么辛苦。她以前没有那么做,现在和将来,也永远不会那么做。
她是骄傲,她以前那样骄傲。即使现在过得有多不堪,她也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这一切,都是她自己挣来的,她没有什么需要感到羞耻的。
陈眺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最后消失在白色墙壁后面,数次抬步想要追上去,又收了回来。
陈眺不想去酒吧,酒吧里的莺莺燕燕聒噪无比,心烦。
他回了自己在南城的公寓。南城,是他与傅婕相知相恋的地方。工作后,有了闲钱,便买了一套公寓。
陈眺越想越心烦,打电话叫了南城的老友,让带上几瓶红酒上来。
两个单身男人对酒自酌,也不碰杯,自个儿喝自个儿的。
方宏看着对面的陈眺,心里感到一阵舒畅,这种条件的男人也有不得意的时候,那可真是让人感到解气。
方宏瞅着他红酒跟矿泉水一样地下肚,心疼他的红酒。连忙把酒杯拦下来,没好气地说:“哥珍藏的酒可不是这么来给你糟蹋的,说吧,是不是女人那里栽跟头了?”
陈眺撇了他一眼,眼神带刀。
不是吧,居然就猜中了?方宏:“哪个没长眼睛的女人,你这样条件的,还带嫌弃的?”
陈眺:“你认识的。是我做了错事。”
方宏:“谁?”
陈眺:“傅婕。”
方宏:“哪个傅婕,名字听着有点耳熟,咱高中时候的那个傅婕吗?”
陈眺点头。
“不是吧?这都多少年杳无音讯了,哥们你可真长情。”
他说得陈眺越发心虚了:“我不长情,我在北城的时候,有过别的女人。”
方宏:“所以呢,你试过其他女人之后,发现还是她最对胃口?”
陈眺不置可否。
方宏:“用现下流行的话来形容你一下:渣男。”
陈眺:“就当我渣吧,我找了她那么些年,等了她那么些年,没有一丝消息,我根本没想过这辈子会再遇到她。再说和那些女人相处的时候,我也没亏待过她们,又不是所有感情都能到最后。”
方宏:“那你怎么就又惦记上傅婕了?”
陈眺:“偶然遇到了。”
方宏:“然后你就发现你喜欢的还是她?”
陈眺没有直接回答他,自顾自说着:“我喜欢看她软在我身下,看她为我着迷,看她在乎我时不带掩饰的眼神。和她做,才有感觉。”
方宏:“那你现在是不是挺后悔的?如果当初再等等就好了。”
陈眺:“我不想去假设这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没有意义。我现在只想追回她。”
方宏砸吧了一下嘴唇:“看来是人家不给你这个机会。”
一针见血,陈眺慢悠悠地扫过来一眼,方宏后背一凉:“现在你是需要我给你出主意吗?”
陈眺嗤笑:“你能有什么主意?”
方宏:“这你就不懂了,哥们长得虽然没你帅,烂桃花可一点不比你少。知道怎么试探出一个女人在不在乎你吗?”
陈眺:“说。”
方宏:“往死里折腾自己,谁都不舍得看到心上人难过。不过如果最后证明她不在乎你的话,你可能会比较伤……”
……
傅婕出院后回了公司,对生病住院的事情只字不提。办公室里面又重新招了一个人,比她年轻,比她有活力能来事,傅婕再清楚不过其中的意思了,她渐渐地把手头的工作移交出去,虽然她住院期间就已经被转交地差不多了。
她想修整一段时间,幸而她有积蓄。
暂时没了收入,她也恰好有空,就负责起了母亲的日常起居。以前她总是害怕与母亲单独相处,让母亲一个人孤独的面对这个世界。过去的她太自私了。
母亲依然不太爱与她讲话,傅婕每天晚上会推着母亲出去散步。
某天,傅婕路过楼下的花店,发现上头正贴着“店主有事,紧急转让。”傅婕进去问了一圈,发现价格可以承受,就盘了下来,开起了花店。
每天,屋里都会插上鲜艳的花儿,母亲的心情似乎也越来越好,傅婕很开心。
渐渐地,也就没去想那人了。
一日,有一客人入内,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儿,身上带着跋扈的张扬劲儿。傅婕起身:“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女孩抬高下巴:“你就是傅婕?”
傅婕:“我是。”
女孩:“我叫吴洁芸,是陈眺的未婚妻,我们本来都要结婚了,都是你中途出来捣乱。”
傅婕皱眉:“我现在跟他已经没有任何联系了。”
吴洁芸:“那当然是最好不过了,我会让他接受我的,你绝对,绝对不要再横插一脚了。”
傅婕心底涌出怒意,忍了下来:“祝你和他百年好合,如果您没有要买花的话,不送。”
吴洁芸趾高气扬地走了。
傅婕在心里又骂了一遍那人。他说和陈洁芸的婚事是他为了刺激她说的,满嘴谎言。
傅婕原以为吴洁芸这莫名其妙地宣誓主权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第二天就出了事儿。
《北城日报》用大半个版面报导了一个关于陈眺婚前移情别恋的新闻。报导非常详细地讲述了近几个月发生的事情。说陈眺和吴洁芸的婚事原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早就该定下来了,不知为什么,拖了几个月。最近这一个月,才再有消息传出两人好事将近。
谁知,出现了另外一个女人。
陈眺在北城临山有一栋占地面积数千亩的别墅,警备森严,非亲朋好友不得入内。
报纸上还刊登着两张照片,傅婕看了一下,惊得睁大了眼睛。
照片上的内容并不复杂,一张是女人进入别墅的画面,一张是女人离开别墅的画面。最致命的点在于,女人离开别墅时穿的,是陈眺的衣服。谁都能猜到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脸虽然被打上马赛克,但是傅婕的心几乎跳上了嗓眼。
她连本地的报纸都不看,更何况北城的报纸,消息是赵璐璐转给她的,问她,照片上的那个人是不是她。
傅婕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打电话给陈眺,但他现在应该正处在水深火热的舆论当中。傅婕来回踱步,不知道如何是好。
赵璐璐让她不要着急,既然给她的脸打上了马赛克,说明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陈眺一定会处理好的,让她放心。
傅婕稍微安心了一些,思维却又开始发散。陈眺行事低调,但举手投足间的阔气自在总掩不住,傅婕一直只当他是普通的有钱人,没想到居然是会因为爱情花边上小报的程度。
傅婕忍住了给他打电话的冲动,陈眺却在晚上打了过来。傅婕本是不想接的,响铃响了一概有二十来秒,她叹了一口气,到底接了。
“是我。”
他的声音听着有些疲惫。傅婕心里想,我当然知道是你。
傅婕没有回他,安静从这头蔓延到那头,到底是他先忍不住:“关于那个新闻,我很抱歉,我已经处理了,你不用担心。”
傅婕一颗悬的心总算落了下来,细微而绵长地呼了一口气。
当他不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的时候,一些话反而容易说出口了,她笑道:“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因为爱情花边上新闻呢。”
陈眺心里酸地不行,她这是什么意思?因为已经释怀了,所以可以肆意调侃了吗?他想要的可不是这个。
陈眺收了线,望着高楼下的万家灯火,越想越气,给徐磊打了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