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孔里的影子在逐渐放大，宋长安的心脏猛滞，瞪大眼睛，惶惶地看厉琨的嘴唇靠过来。
就在宋长安以为厉琨要亲上她的时候，却见他嘴角忽然一弯，罕见的“厉氏”微笑出现了，所谓“厉氏”微笑就是那种平常很难见到只在解出题目时候才会出现的笑。
“你到底是谁？”
他这句话问得不像是问句，倒像是一个感叹句，声音很低，低到就差贴在她耳壁上，但每个字却又那么清楚，听得宋长安倒抽一口冷气，鼻涕差点流出来，她慌忙抬臂挡住口鼻，浑浊咕哝一声。
厉琨挑挑眉毛，没作声，往后退了退也趴在桌上，但脸始终朝向宋长安，两个人就那么面对面看着，不一会儿，宋长安就觉得眼皮都发烧，埋首假装咳嗽两声。
“你不是说你是变态吗？”厉琨又凑近了，声音在她头发里，闷沉有力：“我以前没觉得，现在倒觉得……有点了。”
前座同学动了动身子，他不说了，宋长安好一会儿才敢抬起头，厉琨已经低头继续看书了。
下午第一节课是英语课，老师来了先进行随堂测验，默写全篇课文。
本来就睡得昏昏沉沉的学生趴在桌子上写英文字母，差点再次跌进梦乡，英语老师只好上前敲着桌子一个个拍醒。
宋长安在最后一排，躲在人高马大的前排同学后面，谁也看不见她，于是她便把书摊在课桌底下照着写。
厉琨扫她一眼，没说话。
“好了，现在同桌相互交换检查，一起念出来，如果对不上的地方就立刻翻书检查，看谁的错误率最低。”
老师拍拍手，为了把教室里的困意全部消散，强迫大家张嘴朗读。
宋长安想把自己写的推过去，被厉琨拒绝了：“不必了，你要是这样还能有错，那不如去检查下视力。”
他在讽刺她。
宋长安被讽刺多了也没觉得什么，直接去拿他的默写本要读，但还是震了一下：“你的字真漂亮！”
厉琨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的双颊又泛起红润，在迎光的光线里，那透明肤色的小凸脸上，甚至能看见细微的毛绒和血管。以前看这人的时候，厉琨从来没觉得好看，大概是她眼睛里那种傲慢和俗气让眉眼都变了一种形状，可现在的她倒是顺眼不少，尤其在她目光垂下去的时候，习惯性低头，头发滑下来，摩挲脸颊，无意中总会咬住下唇发窘。
薄薄的一片红唇，不染俗脂，还略有点发干，他眯起眼，喉线滑动。
哈啾！
宋长安不识风趣地打了个喷嚏，匆匆捂着嘴说声对不起，又转过去擦鼻子了。
可怕，她打喷嚏的样子也让他心火难灭。
“厉琨，你来背最后一段。”英语老师开始随即点人接龙背课文。
叫这个名字时，所有人都还四处寻觅，当大家的目光终于落到最后一排时，全班哗然。
厉琨“搬家”只通知了班主任一个而已，而又因为他向来独来独往，没几个人发现他换了座，连英语老师都不解：“你怎么跑那了？”
“感冒。”
英语老师觉得这个理由简直荒唐，又往他身边看一眼，看不着人，不耐烦叫：“旁边那谁，起来继续背。”
宋长安的声音一传出来，底下再也憋不住了，都叽叽喳喳议论起来，少年的心总是敏感多忌，看见学霸竟然坐到如今变草包的宋长安身边去，免不了私底下议论。
老师敲着黑板让大家安静，宋长安背得吭吭唧唧。
“好了好了，坐下吧。”英语老师对宋长安很失望，本来是个优秀的外语苗子，是将来能给自己冲业绩的选手，现在倒好，不知道招了什么邪，整个人状态都不对了，发音古怪，吐词不清，而且什么都记不住！
“厉琨，你既然坐在宋长安旁边，有空就帮帮她。”
英语老师回过头继续上课，而学生们却都频频回头窃笑，忍了一肚子话在下一节体育课里议论开了，不敢逗厉琨，倒是瞅着宋长安直笑：“你和学霸怎么感冒都感得那么巧啊，你俩是不是昨晚干什么了……”
同学爆发一阵笑声，宋长安别过身去不理人。
“宋长安，你去体育室把篮球排球都拿出来。”体育老师一回头看宋长安自己杵在原地，就递过去钥匙。
“唔……好吧……”
宋长安接过钥匙想问体育室的位置，又怕被人彻底怀疑成白痴，只好硬着头皮往教学楼走，这个偏门她不常走，一进去就有点迷路，看见了医务室和卫生室，但就是瞧不见体育室。
“宋长安，在这边！”是张航航，他跟着她进来了，朝她摆手，眉开眼笑，小眼睛都快笑没了。
宋长安转过头往他指的方向急奔，又觉得张航航老跟在她左右让令人不安。
体育室不大，地处走廊尽头，里头堆满了垫子和各式体育器材，她去墙根底下捡球，一回头看见张航航离得那么近，双手撑住墙，来了个霸道总裁式的围堵，吓得宋长安禁不住叫出了声，手上的球也掉了。
但张航航却并没有霸道总裁的霸气，吓得忙去捂她嘴，宋长安更慌了，抬手就扑腾，张航航一边抱她一边说：“哎哎，你先别叫啊，我又没想把你怎么样……宋长安，我就是想跟你说，我真的挺喜欢你的！上次的事我一直没跟你解释清楚……可是现在看你和厉琨坐在一起，我就觉得……你现在状态也不好，也都怪我，要不是上次冒冒失失半路跳出来把你吓着了，你也不至于变化这么大……”
“不是……”宋长安还没来得喊出声，体育室的门就被咣地踹开了，她只觉得眼前什么人晃了一下，接下来就听张航航闷哼一声，再看，人直接蹲地上了。
是厉琨？
他出手太快了，是不是捣了张航航一拳？张航航捂着鼻子哼哼：“卧槽，流血了……”
“医务室就在隔壁，自己去，滚!” 厉琨又踹他一脚，张航航只好狼狈往外逃，但气不过，骂骂咧咧：“操，你等着你等着！”
宋长安惊魂未定，脸色还有点苍白，厉琨蹙起眉心看墙角里的她，视线下移，见她薄衫领大开，露出锁骨和隆起的胸线，关键部位掉了枚扣子，不仅能见大片胸衣，还能见到那一片透白的肌肤，以及深凹的胸沟。
厉琨的目光停在那里，终于说：“衣服。”
宋长安这才意识到他在看什么，红透了脸，迅速伸手抓牢胸口，低头去找扣子。
厉琨也跟她一起找。
“谢谢……”
宋长安半天才想起来做人要感恩，不痛不痒地吐出两个字。
厉琨没说话，继续低头看地面，地方小，堆的东西也多，实在不知道在刚才那场撕扯中，小小的扣子掉落何处。
“要不你穿我校服吧。” 厉琨脱掉外面的校服，露出里面的无袖白T恤。
“不要吧，不太好……”
宋长安扭捏，她本来就被人嘲和厉琨有暧昧，不能再明晃晃地穿着他校服把谣言坐实。
“算了算了，反正我捂着就好了。”宋长安担心回去晚了，再被体育老师骂一顿，那她这一天可够精彩的了。
体育课捂着胸？那不如不捂，厉琨知道男生脑子里一天到晚都想什么。
他大步拦在她跟前，指了指自己身上这件：“你把这件穿里面。”
说完，转过身一伸胳膊，脱掉最后的一件，递到身后，而站在原地的宋长安彻底傻眼了。
竟然有那么一刻，她开始欣赏起这少年的身材来，差点忘了接衣服。
脊线挺拔，线条紧硬。
第一次见一个男生的裸背，好看得像画室里石膏像。
“喂喂，看够了没呢？”
宋长安见厉琨要转身，心跳加快，忙接过T恤，又把校服扔回到他手里，他穿好，转过身说：“你快点换，我在门口等你。”
不放心她吗？守护她吗？
宋长安不敢往下想了，脖子一直是热的，捧着他短袖衣看他出去，又偷偷拿到鼻子底下闻，虽然一个鼻孔不好使，可还是能闻到布料上的淡淡薄荷香。
她穿上他的衣服，还带着点余温，有种被他抱住的异样感。
宋长安不由地打颤，把宽大余边折进裤子里，再套上校服衫，虽然不大整齐，但也勉强过关。
开门，厉琨果然还在，只是站在对面墙角，见宋长安出来，迅速打量她一遍，不露声色。
二人一并走出去，走到门口，宋长安却抢先从厉琨怀里夺过球，一溜小跑给体育老师送去，也不回头看他，好像生怕当众跟他扯上一点关系似的。
小冷血，小变态。
厉琨嘴唇斜勾一度，转身往男生队伍里走去，远远见着鼻子堵卫生球的张航航，那人和厉琨对视一秒，立即转过脸去，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下课的时候，厉琨跟在张航航身后上楼，错过肩膀时低声警告：“你再敢对她动手动脚，我见一次打一次。”
转身，进教室。
张航航一哆嗦，心里不由地纳闷，厉琨这穷仔凭什么这么狂？！他是有钱还是有势啊？
晚一点回家的时候，厉琨又想起今天的事，掏出手机找到和宋长安的对话框，上面的信息还停留在昨晚的对话上。
【你衣服的扣子缝了吗？】——删了又写
【你在干嘛？】——删了再写
【你欠我一件T恤】——再删再写
【你英语课文背会了吗？】——这次发出去了。
等他洗了澡出来也不见宋长安的回复，气得直接编辑——
【宋长安，你不是主动追求我吗？能不能再主动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