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安城,粉色的海棠花开了又谢,空气中弥漫着道路两旁香樟树的清香味道。阳光透过香樟树的叶子稀稀疏疏地照过来,我抬起头望着那片被绿荫遮住的天空,再看看远处三三两两的人群来了又去。
“安城的夏季一直都没有变呢。”不知从何时起,我似是已经习惯这座南方安逸而悠闲的小镇——以及结婚一年多,与我分居两地的丈夫,宋知远。
我和宋知远的婚姻,在他的眼里自然简单明白,不过是父母之命,门当户对。可在我的人生中,这个婚姻怕是三言两语道不清,讲不明。如今这情况,是我自愿且乐在其中的。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接着响起了不常听见的铃声,是他。我屏住呼吸掏出手机按下了接听键,那头安静而沉稳的声音传来——“你在哪里?玲姐说你一大早就出门了,学校放暑假,我正趁空闲接你去宋家。”
“我在锦绣路边的公交站。”我左手提溜着一大篮子刚挑的新鲜菜,本来也想送些菜给宋伯,秦姨的。
“等我十分钟,马上到。”
安城是个小镇,虽说不上繁华,交通却也还便利。我与宋知远结婚后,他遍搬出了宋家,明面上说不喜欢宋伯、秦姨打扰我们小夫妻俩的二人时光。其实,我知道他对我并无什么心动念想,不过是方便了我们的婚后分居罢了。
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脆如一张薄纸,稍微捅一捅便破了。维系我们关系的,是我父亲留下给我的遗产,当初宋知远家道中落,父亲逝世之前便将我连同那千万家产托付给了宋伯,宋知远自然也不好反对。
这一年,他对我也是相敬如宾,在同一楼层给我买了单独的住处,还请了保姆玲姐定时打扫房间,帮我做膳食。
车子驰骋而来,带着一阵夏季特有的热风,知了在树上叫了起来,我却看着脚下的树荫发呆。
地上的阴影和光斑可不就是岁月的痕迹么,已经25周岁了,今天是我的生日啊,怕是没人会记得吧。
“想什么呢?上车。”我手中的菜篮子猝不及防被宋知远抢了过去,我抬起头一看,俊逸深邃的眉眼皱了起来,“你又不会下厨,什么时候喜欢上买菜?”
“可能是一个人闲得吧,呆在高高的楼房里,有点闷。”我低头拍了拍有些褶皱的半身裙,避开他的目光。季向年啊,季向年,你可真是没出息,为什么,连他皱眉都能触得你脸红心跳?
“不是还有玲姐?这菜篮子有点重,以后你可以和她一起出来买菜。”
“我本来也想去宋伯那里看看,顺带买的菜。最近小区治安不太好,玲姐在家里我放心些。”
宋知远没有接话,而是用空出的那只手为我开了车门,接着又把一篮子菜放在后备箱,最后坐上来开车。记得上次坐在他的车上,我是在后排的,那是上次春节的时候了。今天坐在副驾驶离得他好近,他的呼吸,他身上的淡淡香味,他的一举一动都感受得更真切了。
“安全带系上。”
“哦,好。”以前是父亲给我系的,也是他太宠我,造就了我有些呆笨的不入世。“稍等一会……”
我花费了好几分钟才把安全带系上,那条安全带真是太难拉出来了,等我系完,整个人因为紧张脸上红得发烧。
“你的手刚刚一直在抖,我有那么可怕么?”他倚在方向盘那边询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与温柔。
“不,不是。是我不太会系……”我有些窘迫,这么近距离地面对他,自己原本流利的语言都变得磕磕绊绊。
“我来教你。”我没想到他兀自来了这么一句,接着就从驾驶座俯身过来,把我的安全带解开,握住我的手演示了一遍。我屏住了呼吸,他微动的喉结就在我的眉眼上方,微微敞开的衬衣露出了锁骨,他的下巴刚刚无意识地触过我头顶的头发。他的手许是因为常年教书写字,有些微微的茧子,握起来还比我的手大了许多。
“会了么?”
“嗯。谢谢。”
车子启动后,他专注地开车,我也没插话,只是时不时偷偷瞄他几眼,就像学生时代那样。
“我记得结婚的时候,你和我说过,你喜欢一个人很久,是真的么?”宋知远冷不丁地问了句。
“啊,是有这么回事。”
“那时候我没有问,现在想冒昧问一下,那个人是谁?”
“嗯……他是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平时严肃冷静,笑起来却很温柔。我至今也就看他笑过一次,那时候的他,远远看着就让人觉得幸福呢。”
“那你为什么没有和他在一起?”
“他太耀眼了,我却平凡地出奇,就算命运把我们配在一起,也是不相称的吧。”
就像现在这样,即便结了婚,也是陌生的两个人……可是,我又怎么能要求更多呢?现在,时不时可以看到他,已经是幸福了。单恋一个人,是一段不断放弃自我的过程,而我已经卑微到了尘埃里。
“季向年,不要妄自菲薄,其实你还不错。”
“嗯,我现在过得也挺好的。"我转头望向玻璃窗,阻止自己再去看他,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窗外的景色变幻,约莫十几分钟后,车开到了郊外的宋家别墅。宋知远停了车,却没有下来,我一推车门,却是被锁住的。"先等等,我有话想对你说。"他的面色突然之间变得严肃起来,我的心有那么一刻悬了上去。
"什么?"我眼见他解开安全带从下身口袋里掏些什么,只看到他拿出了一个红色的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条项链。"生日快乐,季向年。"
那是一条狐狸银项链,狐狸爪子里捧着一颗钻石,闪闪发着光。我难以掩饰心中的喜悦,笑了出来,接过去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狐狸?"
"我猜的,记忆里,你似乎总是拿着那本《小王子》在看。"
"你挺细心的,这个礼物我很喜欢,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