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王骋上楼按响卓婕家的门铃。他在门口等了两分钟左右，卓婕这才顶着一个鸡窝头开门，看清来人她愣了几秒，睁大迷糊的眼睛立马甩上门。
王骋碰了一鼻子灰：“……”
过来两分钟，卓婕再次打开门。王骋注意到她把睡衣换了，换上黑色修身九分裤，上衣是一件深绿色的卫衣，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扎了个半高的马尾，看着显得她既高挑又青春洋溢。
王骋回神半晌，半虚着拳头抬到嘴旁咳嗽，卓婕摸摸裤子两侧：“老师有事吗？”
王骋清清嗓子表明来意：“你是不是想兼职赚钱？”
听到赚钱两个字，卓婕双眼冒光，头抖得像在抖筛子：“嗯嗯，老师有介绍的吗？”
王骋笑了笑，正色道：“你电脑打字快吗？”
卓婕点点头：“还行。”
“我那边有几份资料需要做成文档，你来帮我输进去。价格吗，一个小时30元。”王骋看她：“你觉得怎么样？”
工作内容简单，价格又诱人。卓婕很心动，可是……
王骋见她面露难色，“你没时间？”
“那倒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卓婕纠结了半天，在他的追问下，她一股脑托盘而出：“现在扫描仪那么先进，你干吗要花钱找我？”
王骋不好意思笑笑：“老师平时用得少，家里没买。”
“现在不是很多传图识字的软件，用那个速度快，准确率又高。”
王骋黑着脸看她：“你接还是不接？”
“接接接，这么好赚的钱怎么能错过。”卓婕干笑，心里盘算着一天下来又是一笔不少的钱，更关键的是这工作轻松不累人。
“那你待会下来。”走到楼梯一半，王骋又扭头补充：“对了，早餐也下来吃。”
卓婕嘟哝：“今天刮的什么风？”
王骋家里和她家布局一样，加上之前也来串过几次门，卓婕对这里熟门熟路。台式电脑在书房，笔记本可以随处挪窝，王骋安排她吃完早餐，问：“你要用台式电脑还是笔记本？”
卓婕眼珠子一转，两厢比较之下，她回：“笔记本。”
“好，你把碗洗好了，来我书房一下。”
屋内王骋带着眼镜，正专心致志地盯着电脑，目不转睛，坐姿严谨，卓婕迟疑半晌抬手轻轻敲门：“老师。”
王骋头也不抬，手指在键盘上飞跃，嘴唇动了动：“进来。”
这是卓婕第一次看到他带着眼镜，形象文质彬彬，整个人很严肃，周围像画了个圈，外人不得上前接触。与平时的随和不大相同，有点不太好相处的感觉。卓婕呆站了两分钟左右，王骋对她招手，把一沓文件递到她面前：“这是你今天的工作。”
这么厚？文件捧在手中，卓婕垫了垫，除了厚，还很重，她惊掉下巴，：“这么多？”
王骋悠悠地瞟她一眼，悠悠地说：“不然你以为时薪30这么好赚？”
“没有，没有。”
王骋瞥她一眼，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
“那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老师，”
“嗯？”
“你带着眼镜还是不要说话的好。”
王骋不解，终于卸下那层严肃，脸上浮上一丝笑容，诚恳地问：“怎么了？”
“显得特别逗比。你带着眼镜安静地坐在那，浑然天成的高冷。你一说话，一切土崩瓦解。”
“……合着在你眼里，我平时就是一逗比？”他声音压得低，尽量想摆出一副不怒自威的严肃，可惜这一次尝试是失败的。
卓婕在他对面坐下，打开电脑，点开文档，静静地敲字，对王骋的问话充耳不闻。
中午李营上门蹭饭，他有王骋家的钥匙，家里静悄悄的，他逛过卧室和阳台，最后在屋门大开的书房找到了王骋。
一男一女相对而坐，女孩背对看，但身形看着极小，给他还是一种小孩的感觉，所以他第一反应就是：“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卓婕扭头，微微一笑自我介绍：“我是来兼职的。”
“哦？王骋什么时候有钱请得起小时工了？”
“你今天不用上班？来我这里做什么？”王骋摘下眼镜揉揉酸涩的眼睛。
“中午不知道吃点什么，来你这里蹭饭。”
王骋把他拉到客厅，为他倒了杯水，损他：“你可真闲。”
“没你这做老师的闲，每年都有寒暑假。”喝了两口水，他朝他挤眉弄眼：“里面那位是谁啊？”又暧昧地撞他的肩膀：“看不出来啊，你什么时候好这口了。”
“别乱说话，那是我学校的学生。”
李营点点头：“我就知道，她看起来那么小，也就17岁吧？”
这个王骋还真的不知道，不过普遍都是16岁上高一，17岁高二，他猜：“17岁吧，目前高二。”
“年轻真好。”李营感慨。
两人又说了会话，王骋正要淘米，李营匆匆跑进来：“妈的，我们经理就是个变态，连个午饭时间都要吸我们的血。你不用煮我的份了，改天再来蹭饭。”
李营就像一股急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王骋把米放进高压锅，转到米饭那一栏，打开冰箱准备中午的菜。
卓婕从书房出来，她踩着棉拖，拖得老响，王骋皱眉，“你好好走路。”
拖鞋踩得更响了，王骋觉得头又疼了。
洗菜的时候，卓婕在一旁切土豆丝条，王骋洗着菜问她：“你爸爸什么时候接你回去过年？”
闻言，卓婕叹气，越发惆怅：“明天早上。”
他忽略跳过她颓丧的语气，反倒提醒她一些注意事项：“那你今晚记得整理行李，免得明早急匆匆，忘记这个落了那个。”
卓婕把土豆丝捧到碗里，堆得尖尖的一盘，像做小山，她拍拍手：“也没什么可以整理的。大部分衣服都在原来的家里，我只要人回去就好了。”
王骋没再说什么，手上依旧在不停地忙活。每个人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也许心酸也许幸福，但王骋并不想过问太多，有时深究并不是好事，尽管卓婕在他面前毫不避讳自己的家事。
这边卓婕很忧心忡忡，她并不想回那个家里，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暖。她虽然一个人住，孤独却也自在，不用去想去看卓易肮乱的生活，眼不见为净，她也不用和卓易摆脸色。父女的感情已经进入寒冬，她走在钢丝线上，寸步难行，而卓易，悠哉乐呵，总有一套他自己处理事情的办法。
比如像上次，她不肯回家休养，说是休养，倒不如是把她当成一个筹码，摆设。她不肯回去，他就打电话给房东要退租，违约金算什么，在他的大生意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王骋倒油，油热放菜翻炒，他的神情很认真，全神贯注，丝毫没有察觉到卓婕的目光。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卓婕低头微笑，走到池边的镂空篮子拿碗筷。
两人吃饭都不爱说话，餐桌上一片安静。偶尔王骋招呼她多吃点菜，别一味扒饭，有时他主动拿起旁边的公筷替她夹菜：“多吃点青菜，还有肉。”
卓婕点头道谢，她突然变得这么乖巧没和自己呛两声，王骋歪歪脑袋，突然有点不习惯，这个念头一出，他暗暗骂自己是受虐狂吗？这顿饭吃得异常安静快速，两人各自心怀鬼胎，香喷喷的饭菜吃在嘴里味同蜡嚼。
下午王骋继续办公，卓婕快速打字，文件已经消去了大半，只剩最后几份，寥寥可数，胜利就在眼前。口有点渴，卓婕伸展酸疼麻木的手臂，活动活动筋骨，起身要去接水喝。
她走出没两步，王骋仍旧认真工作不受周遭环境影响，她顿了顿，问：“老师，要帮你接水吗？”
王骋听到她的声音，目光从屏幕上移开，看向旁边空空的水杯，她不说，自己都没意识到喉咙干渴，他点点头，简洁道：“温水，谢谢。”
过了5分钟，卓婕拿着一杯满当当的水回来了。
王骋喝了一口，问：“你自己呢？”
卓婕扯着衣服，欲言又止。几番下来，王骋不得不停住滚滑鼠标的手，往背椅一靠，揉揉发涨的太阳穴，主动问她，他温声道：“怎么了？”
她摸摸脑袋：“呃……对不起老师，我爸爸现在在楼上等我。”她伸出右手食指指了指头顶，“本来说好明早来接我，结果……”她没说完，但他知道王骋明白她的意思，她又指指桌上剩着未输入的文件：“这个，恐怕我没时间帮您弄了。”
敬语都出来，王骋受宠若惊，他连忙摆摆手：“没有的事，你也别在意，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周围顿时安静，似乎连空气都停止流动，他很有诚意地说：“今天谢谢你。”
卓婕把文档保存好，和王骋简单说了一下，“老师，那我先走了。年后见。”
王骋要送她，卓婕拒绝，她怕卓易看见，刚刚卓易突然打电话过来问她在哪，她谎称在图书馆。卓易嘀咕了一句这么爱学习，就说在家里等她。
卓婕愣愣的，她还没缓过神，问：“在哪等？”
卓易没好气地说：“在你这小破屋。”
王骋送她到门口：“你自己小心点。”
卓婕点点头。
“钱我待会转微信跟你。”
卓婕以商量的口气说：“老师，这能不能当做我以后来你家蹭饭的伙食费？”
以后？这字眼有点模糊地暧昧，王骋犹豫了。
卓婕心急：“我还包洗碗！”她赶紧加砝码。
问题是……王骋脑海中盘旋着两个字：拒绝。
“我还可以给你打扫卫生！”卓婕再接再厉：“老师，你想这样你就等于招了一个保姆。我不会做饭，你不喜欢打扫卫生，我们又住上下楼，这不是很方便很合算吗？”
王骋承认他有一点点心动，尤其在听到打扫卫生的时候。
“嗯？”他摸着下巴考虑，心中盘算着这一提议的可行性。
卓婕卫衣兜里的手机不适时的响了。她低头看了一眼，摁灭。眼巴巴看着王骋，在等他的下文。手机又响了，她又掐掉。
“年后你回来我再告诉你答案。现在你赶紧回家。”
不容反驳的命令，卓婕踩着阶梯，灰头丧气。
身后传来他暖暖的声音：“卓同学，新年快乐！我们年后见。”
此时，卓婕感到一阵和煦的微风拂过，她的心痒痒的，麻麻的，原本低沉的情绪在这和暖的祝福下，也慢慢有了温度。
她点点头，俯视门口的人：“王老师，新年快乐。”
我们来日方长，她默默地在心里接下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