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问戒 [神之欲凤痕卷]--零八 血色宫廷 上

正文 问戒 [神之欲凤痕卷]--零八 血色宫廷 上

宏伟的宫廷建筑之内,每一处的雕凿与摆设,无一不精致华美。

然而往往就是在如此华丽的深宫之中,隐藏了无数从不堪为人道的阴霾秘事。

“极儿,你过来……过来呀!咳咳咳咳……”

男子暗哑晦涩的嗓音形同不久於世的老朽之人,一刻不休的咳嗽声暗藏了无数痛楚,说话已是极为困难,但是病榻上的男人依然固执地开口叫唤,“过、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也许是病者畏光,总是彻夜灯火辉煌的皇宫正中,朝阳殿的内室里,竟然是一片漆黑。唯有门窗隐约透进几缕微光,隐约能看到不远处,一个少年长身玉立,年轻英俊的面容无甚表情,目光冷淡地看着隐藏在黑暗里的那个老迈身影──

极尽奢华的宽大龙榻上躺着的,那个已然形销骨立的男人,四十多岁的年纪,面容却如六十老者,一双眼睛更是已然浑浊了。

见少年仍不为所动,这个傲慢了一辈子的尊贵男子,终於隐隐显出点怒意。

“你……我始终是你父亲,你……”

他这半生,开疆拓土,睥睨天下,穷奢极欲……可以说将凡人能够享受到的所有荣华富贵,都早早尝尽千万遍。然而这一世,他回望过去,却没有多少真正快乐过的日子。

极致的荣华尝尽,极致的痛苦,他也受遍。

到了最後,在身边的,还有一个儿子。他唯一的儿子。

原本想要发怒的那点火气,很快还是散去了。

病入膏肓的男人虽没有少年暗中视物的本事,但是独自在黑暗里待得久了,对四处的动静还是异常敏锐的。男人盯着距离床榻不多不少整整十步之遥的少年,看了许久,才缓缓逸出一句叹息。

“你这个忤逆的性子,倒是跟我一模一样……咳咳……”

少年终於微微挑了挑眉,垂下了眼皮,继而睫毛掀动,一双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中散发出如鹰隼般锋利的锐光。

“你,过来啊……听到没有?儿、儿子……”此刻的他,再也不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中州魔鬼,他只剩一个虚弱的躯壳,装着几分残余的、少得可怜的父爱而已。

少年终於还是迈开了修长的腿,不紧不慢地走到了男人的龙床边上。

还余一步的距离,他停住。病榻上的男人却突然猛地腾起身抓住了他的衣襟,一把将高大的少年拽得弯下了挺直的腰身。

少年皱了皱眉,直直地与之对视,更将黑暗中男子枯槁的面容看了个清清楚楚。

他的容貌,大半都是承自眼前这个男人的。深刻的五官,甚至是嘴角一个风流的弧度,都差不多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然而此时此刻,这个曾经英伟桀骜、纵横天下的男人,已经被可怕的疾病,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身为人子,他仿佛能够透过这张扭曲变形的面孔,看到多年後的自己,直至生命尽头时,苍老而可悲的模样。

“咳咳……你、你大了……这中州,早就可以交付於你了……”

中州皇帝,这个名为凤延梓的男人,死死地抓着儿子原本整洁平滑、纤尘不染的衣襟,好似倾尽了他这辈子余下的所有力量,“你看到父皇这个样子,觉得难受是不是?咳……我也不想,不想……”

少年淡淡地撇开了目光,幽深的黑眸望进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深不可测。

“极儿,父皇有负於……你的母亲……可你、你却是我凤延梓……这辈子,最大的……骄傲。”男人自知难得神志清醒,竭尽全力断断续续地说着,“军队……我知道你想要裁减……你想做的,就去做……”

少年面无波澜的神色,终於有所松动了。

“你那些皇叔,不敢把你怎麽样,只要你在这皇位上坐稳了,只要……你不嫌苦。”

男人说得累了,声音渐渐越来越小,过了一会儿,又蓦地拔高,“这个病……父皇撑了这麽多年,要不是靠那些有损阴德的偏方吊着,十几年前就该谢世了。熬到这个年岁,我也累了……”

见少年眼睛里终於有了动容的色彩,中州皇帝欣慰地微微一笑,老迈的皮肤牵扯出更多的皱纹。

“你母亲当年,是自愿为我死的……我、我这一生亏欠了那麽多人,到头来却还是觉得,我这条命应该、应该还给……她啊!”

又一次听到生母被提及,少年缓缓伸手,抓住了仍紧拽着他衣襟不放的、粗槁得形同鸡皮的那双手。

“她到底,是怎麽死的?”

一字一句,丰神俊朗的少年紧盯着自己的父亲,缓缓地开口说出今夜以来的第一个句子。

“她……”迟疑了好一会儿,做父亲的还是决心将实情告之,“我这个病,需饮人血……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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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弦月,月如钩。

天色阴暗,云层深重,星光寥落。

一抬小轿从八王爷的淑华阁里出来,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夜色之中。

七拐八折的穿了许多小路,轿子很快便到了朝阳宫的偏殿门。

为首的一个大太监先同朝阳殿管事的公公耳语了几句,那管事会意,使了个暗号。很快从里面出来几个宫人,动作熟练地将轿子里的人弄了出来。三两个人将那一团“锦被”高高地抬着,迅速地又回殿里去了。

沈重的宫门哑声阖上。小轿也很快沿着来路消失了。

厚重的锦被包裹着女人鲜活赤裸的躯体,却掩盖不住玲珑的曲线……妙龄女子起伏的线条依然曼妙凸显。

那几个宫人显然早就习惯了这事儿,手脚麻利,兜兜转转,将这新被“进贡”来侍寝的女子送往贵人就寝的地方。

唯一不同的,只这一次得了训示,不是送往内殿,而是,要往外殿去的。

内殿近来紧闭已久,皇上不会在这种时候召人侍寝──甚至除了太子之外,眼下恐怕没有人能得窥龙颜──至於外殿住着的……众人心照不宣,将那团“锦被”抬进了太子爷现居的大殿,往床上一放,就算可以功成身退了。

其实按往常送到皇上那儿的话,这锦被里的女人,肯定还要再被“检查”上一遍的。毕竟,不自量力想要行刺的人,来来往往的实在是多了……

虽说淑华阁过来的,都由八王爷亲自把过关;那边嬷嬷们也都经验老道,送过来之前肯定里里外外都洗了又洗,上上下下都查了又查──皇帝毕竟惜命,他们这些服侍的人也自然处处小心翼翼。确保给皇上侍寝的女子不会有什麽“危害性”,这更是半点儿也疏忽不得的事。

然而外殿毕竟与内殿的设置不同,太子身边带的人也很少,只是暂居,很多东西也就没那麽讲究。况且太子住在皇上的寝宫里,其实有些不尴不尬的……虽说是储君,但毕竟还不是真正的“君”,让他们这些奴婢也不知道该如何逢迎是好。

於是,人给“扔”下了,宫人们很快便退散了。

顾无痕就这样躺在锦被里安静地等了又等。

如同躺在砧板上的肉,静静地等待着持刀的人到来,慢慢将她开膛破肚,缓缓地层层剁碎……这种心情,实在是,不怎麽好受。

如此比喻似乎也不恰当。她并非真正被进献来此等待一夜恩宠的女子,明明她才是正伺机杀人的那个……可是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待会儿要如何虚以委蛇、如何才能一击必杀,这些她都无法思考得了。

事情进展得应还算是顺利的。至少没有被八王爷识破她的身份,没有早早就被这些中州人给擒获,也没有让她待在深宫中再多过一天度日如年的日子。

一切,都会在这一夜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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