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的凛冬,台北的天气依然是冻得人受不了。
葎律躺在葎臣的床上,裹着充斥着他味道的羽绒被,将头埋进柔软的枕头里,紧闭双眼。
圣诞节,葎臣和叶羽到宜兰去玩了,而她自己给锁在家里头了。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好好感受哥哥的温情,而不是只有平时葎臣心情好时的发泄。
「哥哥……嗯……」
左手跩着棉被的力道像是想把哥哥揉进自己心里的强烈,不只是单单为了宣泄情慾和压抑。 平时她是不敢对葎臣这麽做的,毕竟这般用力可是会在对方背上留下伤痕。好吧,即使她确实渴望这麽做,但却做不到。
指间的黏稠混杂着女性独有的味道,葎律将手指又探进了一个指节,配合自己身体的颤抖动作。这都是平常葎臣不会对她做的,床第之间,葎臣只会做他所想做的,兴许是脑内自主排除了葎律的喜好吧。
她总是想,会不会葎臣平时对她做的那些,都是叶羽的习惯呢? 後来又想了想,不对——不可能是的,她和叶羽没有一点是相像的,从心底到脚趾,无一处相似,近视的度数和指甲的长度都相差甚远。
轻轻的娇嗔自她咬紧的唇瓣泄露出,那是不愿被三只家猫所听见的低声,只要把所有声音都锁进这床棉被里就好——锁进去里头——
连同沾湿睡衣的黏稠、连同她动情的汗水。
***
葎律在脑海里想像过无数次和哥哥告白後的世界,想过葎臣会如何拥抱她、想过葎臣会如何对她微笑……,只是这些都还不及现实的千万分之一——千万分之一的心酸。
她的世界似乎是不断的切换着,而分裂点就是叶羽。
单恋着兄长3年,她无时无刻不想着要放下这段悖德污秽的恋情,想让这段感情成为生命中最美丽的缺憾就好、让二十年後的自己平淡看过这一切,不再为葎臣痛苦半分。
她忘了自己是怎麽越陷越深、是如何脱离了正常人的感情思维,把自己染得比象牙黑还要深沉。
喜欢上哥哥之前,葎律并不晓得他已经有了一个交往1年多的女朋友,那人就是叶羽。
那年中秋节,是她第一次见到叶羽,比哥哥还要矮一些些的理科女孩。公车驶过老家所在的巷弄前,葎律急切的想透过有些脏污的车窗看见葎臣的身影,而她也确实看见了,只是葎臣还牵着一个女孩子。
错愕和茫然无意识地漾在她脸上,过去她总是想像着自己会如何跟哥哥一起生活,同时也如此想像过哥哥女朋友的模样,现实却没有一丝和自己的想像吻合。
她的瞳孔是多麽深刻的将葎臣刻进眼底,而葎臣却已经把全身上下的缝隙都填上了叶羽。
葎律学画已经有7年了。
真正切实地找到目标学校,也是12岁那年的事了。为了当时目标的国中美术班,她几乎废寝忘食的准备、学习,在画室与素描的黑白世界度过,12岁的孩子没有太多自己的想法,顺从着爸爸妈妈的规划,将小学最美好愉快的时光全数奉献给美术,全部奉献给自己也不明白的未来。
小学的星期三只用上半天课,中午她就到画室练习,傍晚在和老师一起吃外卖便当,晚上继续练习到10点。
画室的座位安排并不良善,椅子用的是冬天吃姜母鸭那种、趋近将身体蜷曲起的矮椅,桌子则是高塑胶椅。一天接近9个小时的折腾可让12岁的葎律吃不消,长期蜷缩弯折的腰部酸疼难耐,但当她告诉爸爸妈妈的时候,他们则会蹙起眉头,然後告诉她:「忍一下就好。」
她忍了,最後也以顶标得姿态考上了理想的国中美术班。
一路走过来,无论是画室老师的摇头否认、或是爸妈的低声轻叹、又或是失望生气的体罚,对葎律都是一记重击。他们狠狠的对这个小女孩用刺刀划上一道又一道的创伤,再用自以为是的鼓励:「忍忍,考上之後就开心了。」贴上用盐巴做成的OK绷。
她被伤的体无完肤,连同心底。
12岁的她只要从早晨苏醒便是一阵嚎哭,她不懂得要如何宣泄自己的愤怒与委屈、疲惫与悲伤,只有一昧的哭泣和装病,逃避去画室的每一节课,然後把自己锁在纯白偌大的房间内,开着小夜灯,把自己像毛线球一般蜷缩起来,用泪水把自己的伤口洗过一遍又一遍。
公布成绩的那天,葎律庆幸自己还有紧张的情绪,代表自己还是对於这件事有所在乎的。
意料之内的祝贺蜂拥而至,却也只是理所当然的敷衍恭喜,两三个字词的打发了事。
每个人都是如此的。
除了「恭喜啊。」、「太棒了!」、「就知道你可以的。」这些语句,你们还会说些什麽呢。
别再伪装了,大人们,你们从没相信过任何人做得到。
『你们只是为自己无法落井下石感到哀伤罢了。』
当时达成了爸妈目标的葎律有些漠然,她想哭、想把所有练习的作品撕碎,丢到发散着恶臭的河道,当作对每个人的报复。
後来她还是在泪水中发现了自己甚麽都做不到,因为她只会画图了。
之後的日子,葎律也不再胡闹哭号,她只是变得更加淡漠。
淡漠的穿上新学校的制服、淡漠的提起画笔作画、淡漠的演示着别人想见的微笑。即使考上了这间学校的美术班、即便一星期有六节的美术课,葎律也只是淡漠的说声:「好。」
後来的後来,她无意间打开了葎家的LINE群组,那个充斥着给她的贺喜、她本人却从未开启的聊天室。
系统自动的跳到最後未读的讯息,她无谓的下滑了几下,突然有封异常多文字的讯息出现。她好奇的阅读起上头的文字。
「咦?考上了美术班?是画了什麽呢?有作品可以看吗?」
她愣了下,随即瞥见讯息的传送者:「葎臣」。
下方父亲则替她回了讯息:「没有呢,谢谢哥哥的祝贺。」
继续滑动手指往下,葎臣又发了一封讯息:「居然没有吗?说好的照片呢XD???」
忽地,葎律的眸子和手指都停了下来,指尖微微发颤着,碰触着萤幕上毫无情感的蓝光,她却好像感受到了这些日子来鲜少接收到的温暖、她所渴望的来自内心的关怀和温暖。
不晓得盯着那个小窗多久,葎律哭了出来,像是要把所有的思绪都卸除,她紧握着手机,几乎是要把机体捏碎的力道,却又温柔无比。
在所有虚伪的人群里,只有你像是发自真心那样的关心。
她不清楚要如何形容这样的感觉,像是有个人替她赶走了全部糟糕的恶梦和虚假的话语,替她用臂弯撑起了一道墙,而那人即是葎臣。
葎律想,如果是他的话,一辈子被关在那道墙里也无所谓了。
没有丰富情感经验的她,被葎臣无意间的关心给綑绑。
霎时间,她遗忘了兄妹之间永远牵着一条细线,但永远不会是红色的。
也永远剪不断。
那年的葎律13岁,刚准备展翅的羽翼被那两封讯息轻易的染上色彩。
......演变成现在和葎臣不正常的互动模样,又是另一件事情了。
***
随便抓了件运动外套和长裤穿上,葎律没有清理方才在自己贴身衣物上留下的情慾痕迹,低垂着眼帘,走出葎臣的房间,她轻轻的带上房门。
每次和哥哥在他的房间做完後,葎臣都会把葎律带回她原本的房间,就像她今天早上醒来那样——虽然她一直都不清楚葎臣是用甚麽方式把自己带回房间的……她也不相信葎臣会像电影里头的男主角一样,温柔地将她公主抱起。
说起来也挺愚蠢的,明明昨天才和他做过,怎麽今天早上葎臣一离开,自己就活像是条万年发情的兔子似的,何况,他这趟离开是为期两天的小旅行。
思绪至此,叶羽的模样又再次浮现在葎律的脑海中,她烦躁的挥了挥双手,想把那些景象给挥拍开。
住处楼下就是便利商店了,纵使她晓得常吃微波食品对身体不好,她还是懒得走到更远的地方只为了一餐的健康,况且12月的台北冷起来可是会冻死人的。
微眯的眸子上头覆着一些水雾,葎律下楼进了便利商店,拿了一盒咖哩饭和一瓶罐装抹茶牛奶。正排上结帐队伍时,「叮咚。」自动门的音效响起,葎律下意识的转过头去看。
「诶,小律?」
「……。」还真不该转过头去看……不对,是真不该下楼买饭。葎律瞬间有种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的冲动,见对方朝自己方向走来,她有些尴尬的堆起客套的笑容。
眼前这男人叫夏宇诚,超级尬聊王,葎臣的好哥们,又因为剪的一颗西瓜头而被昵称西瓜。
并不是不喜欢这人,只是葎律真心不擅长应付尬聊的人们,虽然她自己平时也不沉默,但就是尴尬的全身不舒服。
也不好忽略人家,葎律开口:「嗨西瓜,你怎麽在这?」印象中西瓜是住在大安那一带的,没理由会跑到安坑这样远的地方来。
「阿臣跟小羽自己跑去宜兰玩了,我当然要来看看兄弟的妹妹了。」说着,他从货架上取了两罐猫罐头「顺便帮你照顾猫咪们?」
「……别担心,就算没有哥哥,才两天而已,我怎麽可能会怎麽样。」听完西瓜说的话,葎律觉得心里头那块早上种下的芥蒂又打了个死结。她失笑道,并将微波物递给店员,正准备掏出外套口袋里的钞票,对方却抢在她前头把自己的钱塞进了店员手里。
「你……」
「你哥交代的,不许不服。」
「……。」每次都对自己用这招,但就是因为不确定哥哥究竟有没有这麽交代对方,她还是怕。
任由夏宇诚把钱给付了、又硬要替自己提中餐,葎律有些无奈的拿出电梯卡,带着对方一起上楼。
……她觉得很尴尬。
==========TBC
作者:
没想到默默的就日更了。
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确实的描写出葎律小时候的痛苦和纠结,最後写的是我自己纠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