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条何其聪明的蛇妖,姐姐曾经在清风洞时也这样真诚的夸赞过我。
是以我知道法海走不远的,这短短时间,以他目前的修为,又怎能凭空消失不见?
至多是个障眼法罢了。
“你若是不出来也就罢了,这袈裟我也不会穿,干脆大摇大摆的就这样走上闹市,我是一条蛇,那些劳伸子凡人的看法我才不管。”
我朝着空旷的河堤旁大声喊叫,回应我的只有树叶的沙沙声。
天地作证,我可不是在开玩笑,这凡间的衣服比起蛇皮来说简直是累赘。
更何况我是一条蛇,蛇可没有脸皮一说。
“你怕是打定了我不会拿金钵收了你?”
果然,在说完威胁的话之后,法海他就在河堤旁一棵树后显了形,脸上颇有些愠色。
看到他我的心里更加沾沾自喜,你瞧,我是多么聪明的一条蛇,我明白他不会走远。
我是如何知晓的?大抵是直觉罢。
“怕,但是至多你收了我,再把我放出来。”
虽然法海脾气喜怒无常,但是总归还是个年轻的和尚,太过于慈悲。
我实在是好奇,这般好颜色好脾性的人为何沦落到出家这条不归路。
他此刻脱了袈裟,只着了一袭还滴着水珠的灰色僧衣,神色有些古怪。
“我与你志不同道不合,你是蛇妖,我是收妖的和尚,你若再这般纠缠,我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又是绝不会手下留情,从遇见他,这句话便听的我耳朵都生茧了。
我理论不过他,也没法同他讲那些大道理,我只能无奈的将已经半湿的袈裟拎到空中。
“你可否将袈裟替我穿上?”
这可不是存了心去逗弄他,这衣服的穿法实在是过于古怪,真不明白,为何人类喜欢将这种累赘穿在身上。
他难得的脸色变得通红,这般模样我可是从来没见过,甚是感到奇怪。
他开始结巴了,断断续续的说:“你如何穿平日的那些衣服的,你..你便如何穿上这件袈裟。”
“那些衣物都是姐姐直接变化在我的身上的,此刻她不在这儿,我的法术可万万是做不到。”
那短襦长裙的过于繁杂,又过于厚重,我自然是能不穿就不穿,是以一次也没了解过到底如何将那些衣物上身的。
在我的潜意识里,只要有姐姐,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不妥,男女授受不亲,我决计不能答应。”
法海一口回绝了我,脸色还是通红。
你瞧这和尚可真是奇怪,明明说着出家人慈悲,我只是万物众生中一种,却连帮忙穿个衣服都不托辞许久。
“我只是个蛇妖,不是平常女子,况且你既已经斩断青丝,六根清静,又惶恐些什么?难不成是动了不应有的心思,怕佛祖怪罪于你?”
“胡说,我乃佛门弟子,修行多年,又岂会因为这个而乱了心智?”
出家人可真有趣,法海为最。
我从水里走了出来,那青色的尾巴在离开水的一瞬间就化为两双修长白皙的腿,像雪一般白的肌肤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莹润。
他恐有人经过,立刻施法设了屏障,让外人无法窥探到这儿的情形。
我将那袈裟重新递到了他的手中。
“你们佛家人常说什么,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你所看到的不过皮相尔,既是皮相,何须在意?”
他哑口无言,生平第一次被堵的说不出话。
艰难的抬了抬手,将袈裟展开,眼神慌乱的不知该往何处看。
慌乱,是了,蛇的眼睛最是灵敏,我看到了他眼睛里一闪即逝的慌乱。
看来纵使是法海,也无法真正做到六根清净。
他的手小心翼翼的将半湿的袈裟覆盖到了我的身上,长了茧的手指无意的滑过我冰冰凉的肌肤。
他瞳孔一震,却还是稳定心神,继续整理袈裟,那袈裟偏袒在右肩上,露出左肩光洁的肌肤。
法海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妥,这件袈裟无法完全遮盖住她曼妙的身材。
她的左肩和脚腕还是暴露在视线之中,鼓起的胸脯能隐约看到凹起的小点,反而让她有了别样的诱惑。
实在是...过于不妥...
我看着他停下了动作,对身上那件轻薄的袈裟甚感满意,高兴的吐了吐舌头。
“我喜欢这件袈裟,轻便多了,即是这样,你便相送我,可好?”
法海重重地摇了摇头。
“你可万万不能穿着这件袈裟走出去,有伤风化。”
人间的规矩可真多,我恼了,不满地说:“不愿送就是了,谈什么有伤风化,我在清风洞时,从来不穿这些。”
妖怪最大的缺点大概就是,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肯隐瞒自己半分的心意,你瞧我喜欢那袈裟,就算那是法海的,我也想求来。
而人类,过于狡黠,把真实的想法都藏在心中,装的好一个伪善。
我并没有针对任何人类,我只是说,一百个人里面至少有九十九个,都是那样的。
连法海也不例外,真叫我失望,此刻我也不觉得他像先前那般有趣了。
到了人间久了,我也变得像人一般善变了。
“我并非不愿,可这袈裟,你穿着实是不妥,这不适合你的东西,送了你,是害了你。”
“它只是一件袈裟,又怎会害我。何况它是我喜欢的,就算是对我不利的,我也一并接受了,又干你何事了?”
他沉默了,又不愿意搭理我了。
我不算初来乍到人间,可还是学不会如何去讨好旁人说那些甜蜜话,可不像许仙那样把姐姐唬的一愣一愣的。
现在意识到说坏了话,也不知如何圆场。
“我说话一向如此,你可不必介怀,罢了,不就一件袈裟而已,我自会还你。”
“无妨,我送你便是。”他破天荒的竟然同意了我的请求。
“不过这衣服穿在女子身上确确实实是有伤风化,你若真是喜欢,一人独处时穿穿变可,万不能穿与旁人看。”
我连忙点了点头,答应了他,见好就收的本事,我在姐姐那早已练的炉火纯青。
“现下待在这也不是个办法,可你也不能穿着这袈裟回到许府去寻你姐姐,不如...”
他说了一半便停住了,用含义不明的眼神看着我。
我的蛇心开始突突的跳,不知为何,不好的预感越发的强烈。
“不如,你委屈在我金钵呆片刻,我将你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