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施心之所向,行之所动。便为那几日之后的节日,准备起来,她先是正儿八经递了帖子给东临王府,一边就开始准备那日的装束。那帖子写得正式无比,为此还被东临王打趣了一番“吾兄甚愚,可要守那些个繁文缛节么?!你我之间,还拜甚帖?”施施不与他争辩,心道到那日你便知晓了。见他爽快答应,心底略松了口气。
七月七,鹊桥起。
到那日,她在妆奁前梳洗打扮了半晌,珠帘玉翠戴了又取,取了又戴,猛地又想起,说不定东临王会勃然拒绝,甚至与自己断绝往来,越想越有可能,甚至最后便这般认定了。她顿时心灰意冷,重新将发髻拆开打乱,编了一个简单的样式,亦男亦女的模样,穿上那次在翠衣坊买的黑色衣服——她又长了些身量,这般穿来却是恰好,往头上斜斜差了根木簪子,她心有点冷,似乎认定王爷会拒绝自己。
铜镜依旧是旧时的式样——还是她母亲进门时置办的,背面有些地方已然有绿色铜锈,边缘也不太清楚了。只见那里头映出一个美人的身影,妖娆妩媚,又似乎冷然彻骨,身着黑衣,眉眼如画,她的眸子里,依稀能看得到些许迷惘,但又无比坚定。
她情不自禁摸上自己的脸,镜中那个如罂粟般有着神秘气质的女人也做出摸脸的动作,她端详这这张脸,有点陌生的感觉。是了,她韬光养晦,害怕再碰上那些个狂蜂浪蝶的烂桃花,便尝以面具赋脸,男儿打扮,久而久之,自己似乎先入为主认为自己便是那个样子了,这样的自己,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更别说东临王了罢!
秋意有些寒凉,她里头是女子裙装,外头覆以披风,看不见底下衣服式样了。看来虽不常见,但也并非怪异。她仔仔细细地将面具贴上脸颊,严密对合,贴拢,两层皮肤之间似乎有一种吸力,几个眨眼,镜中的绝世美人便成了一个清俊矮个男子。她打扮妥当,斟酌了下,出了门去。
外面热闹得很,来往之间,公子小姐,车马仆从,人来人往,这是一个属于爱情的节日。河里的华灯各种式样,照得水面通明,照得小姐脸上红晕,照得公子眼底发亮。月亮早早便升了起来,施施极目远望,她没有看到任何鹊桥的影子,甚至连鸟毛都没一根。许是传说这种事,都是当不得真的,世间人所求的保佑,其实只是自求多福,我们都是自己的神佛。就像小时候她看月亮里头的吴刚砍桂树,看了一晚上,眼都花了,月亮都成五六只了,也没能发现他们的踪迹,月亮只是一只单纯的月亮而已。她眨了眨酸涩的眼,心道“织女保佑!”
她驱车去往东临王府,一路上有各种杂耍,各种平日里见不着的玩艺儿,往日里她可许会予以注目,今日,她全然无那份心情。
说来奇怪,可能临到事时,那种种猜疑忐忑都归诸平静。她的心底似乎波澜壮阔,又似乎古今无波,只是微动的指尖,似乎掀开了心帘的一角。
路程不长不短,时间不快不慢,施施到那东临王府,月亮正好升至高处,她不明缘由的,心底生出一丝寒意。王府里头静悄悄,与那外头的热闹一比,好比喜庆行至这处便戛然而止。她走上前去,手拉铜扣,“铛铛”敲起门来,不一会便有人回应,是守门的小厮,见是施施,殷勤上前,“王爷去左丞相府赴宴去了,”歪头有点疑惑地问“王爷不曾告知公子?!”又似乎想起什么,“不过王管家似乎有差人去公子宅邸,许是在路上错过了把!”
施施顿时愣了,她心底五味陈杂,不知是什么样的感官。有点恼有点羞怒又有点无可奈何,许是天意也不定?然而她深深感受到了自己与王爷的不符,东临王高高在上,如神仙公子,自己只是一介徒有秀色的草民,甚至已然破身。就好比一个气球被戳破,什么劲力都没有了,她心灰意冷。本就是不对等的关系,不是吗?
本来就是约好的,却因为丞相府的私宴而爽约,按理说施施没甚怨尤的,但是她却不知怎的,就是疲惫。就好比,在他俩中间,其实她一直可有可无地罢!没有杜师,东临王还可以找到程师,张师,李师,一切,都是 她巴巴得贴上去,跟京巴儿似得。呵呵。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