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仪静体闲……”这段极尽繁词去形容的便是洛水女神的绝色,这样的模样凡间会有吗?
西方遥远国度的剧院,竟上演《洛神赠枕》。这是中国岭东戏的招牌,却也曾经是被认为低俗剧目。人神恋本是常见,这洛神与那曹植却是叔嫂,严重违背伦常的爱情当然禁止,近几年风化开了后这幕剧似乎成了反传统的代表,竟走出岭东火遍华人圈……或许是禁忌的情感本就勾到许多人隐秘的心思,更或许是这位名角演绎得出神入化。
歌剧院居然就这样成了戏院!
颜泽夕站在歌剧院门口,手里捧着花,有人订了大束的花,她换了两趟车才送到,可得赶紧回去。
巨大的海报夺人眼球,充满东方元素。
水墨粉彩中,洛神竟是个真人的侧脸,不过光影效果朦胧整体不算清晰,那可以辨识的五官精致对于西方人来说充满异域风情。
颜泽夕心里一动,这位的戏她竟看过……
陪着顾学庵在一个爆满的场子中看过她的演出,那时距离远,周围全是她的狂热票友,颜泽夕又听不懂戏,所以不上心。这个名字她还是记得的--------洛鸿宛,字鹤琴,人称洛九爷。凡是梨园的名角都是爷,她师门排第九。
“翩若惊鸿,宛如蛟龙”原本姓名不详,只是她演的洛神如仙似幻,让原本小众的岭东戏享誉全国。在票友眼里她就是洛神洛神就是她已难分彼此,而且票友间流行酒后看她的戏,真假虚实更是难辨了。
颜泽夕没有近身看过,只在剧院门口见过海报,水袖善舞顾盼生辉,虽着戏装仍可见倾城绝色。
小心得绕到后台,遥遥地听到洛鸿婉的唱腔如莺啼似琴鸣余音袅袅,名不虚传,声音都是勾魂的。
白人门卫看她东方面孔又是送花的很和气地放过她,倒是洛鸿宛的保镖凶神恶煞坚决不放行。
走廊都是各色花束与花篮,颜泽夕犹豫着,花就放这儿成吗?不知能否交差。
犹豫间,一个粗壮男人形色匆匆撞了她。那汉子一个踉跄绊倒鲜花擦到墙壁十分狼狈,用岭东话说:“真倒霉!”
颜泽夕很愧疚,赶紧扶他,下意识用岭东话说:“对不起……”
那人嘴里骂骂咧咧正要离开,忽然意识到什么,眼中发亮来瞅她:“你这小洋人居然会岭东话,救急救急,你跟我来!”
颜泽夕丈二摸不着头脑,不由分说被拉到了后台。原是这洛鸿宛脾气怪,不用洋人做翻译,自带来的译官又生病了,马上要谢场了可不愁死了。
进了后间,洛鸿宛正把水袖坎肩之类挂好,盈盈的身形,下了台发现比一般女孩高许多,坐到妆台前准备卸下首饰。那壮汉拉着颜泽夕闯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明了缘由。
洛鸿宛没作答,许久,回头来看他们两个,凌厉的目光尤其落在颜泽夕身上。话却是给汉子的,“我不需要译官,说话听不懂,那刚才唱戏如何听懂的,叫好都是假的了?返场且都将就听着我的岭东话吧!”
她声音醇厚与唱戏的轻盈完全不同。颜泽夕似哪里听过,她曾经在那些应酬场合见过她,她卸妆以后是哪个美人?
汉子本就急这么一听更是满头大汗。
她点点头:“去回吧,说我一会儿便来!”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颜泽夕看她一脸妆还在,用修长的手轻巧熟练地卸着头饰,姿势优雅异常。
演戏久了,举手投足都是韵味。
完毕,侧过身看她,那眼神说不出的通透,口气却还和善,“你会岭东话?”说完捻起一颗葡萄放嘴里,小心避开唇妆,朱丹轻启娇媚难当。
外面的戏迷包了报纸几个版面只写:“洛神来了……”这洛九爷果然迷人。
颜泽夕缓缓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说:“洛小姐,如果没事我先离开了。”
结果话音刚落对方竟被那颗葡萄硬生生噎住了,咳嗽不已,差点背过气去。
颜泽夕吓一跳赶紧递水给她,顺便帮她捶背。
洛鸿宛简直不知做何反应较好,该气死吗?难道他最后的消息差点是:洛九爷在后台死于一颗葡萄……
颜泽夕担心地看她。
气顺了的洛鸿宛站起身来,额,居然高出她两个头。他们挨的很近,能互相看清对方的每一丝表情。
洛鸿宛看着她,啧啧,顶着一头短发,竟也别有风味……那肌肤吹弹可破,因为着急泛着红晕……
不知不觉洛鸿宛俯下身仔细看她,带着一脸神女妆却是灼灼如火的目光,矛盾怪异。
“对不起,我……我是个女孩……”他的姿态吓到颜泽夕虽然前言不搭后语,颜泽夕却忍不住解释。洛鸿宛的目光很怪异,似烧到她,难道当她少年郎?
结果,只听他轻笑一声,伸手刮下她的脸,嗯,触手细滑。“我知道,”他轻佻地抬起她的下巴,“我可不像你……男女不分。”
颜泽夕没听明白不以为意,远离他,点点头慌忙离开,他的言行中有莫名的危险气息。
妆台旁,洛鸿宛抚着指腹,敛起笑容。
“洛小姐?”
她竟敢叫他洛小姐……
礼品店内,店主拿着颜泽夕写的纸条,这个热情过头的中年女人准备在每份花上写上祝福语。
承担这热情的却是颜泽夕。“百年好合,天赐良缘,琴瑟和鸣,秦晋之好,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百合就配百年好合好了……”她建议。
“不不不,婚姻那么多意外,怎么能写好上一百年,不能误导小夫妻,他们要有心理准备。”
然后颜泽夕就看着她东划西挑,终于决定:“上帝送的爱情!就要这个,希望他们懂得一切都是上帝赐予的要一直感恩……”
颜泽夕一看,好吧……“天赐良缘!”
于是,她把这四个字抄了五十遍。
所以,那些带水的百合会妆点婚礼的每个角落,而每盆花里都会有她的祝福。
祝贺新郎新娘“天赐良缘”。
有心人稍加注意便俯拾皆是。
而且一看便知,四字虽简,笔笔劲练,魏碑底子,是个练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