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被你遺落的月光 — 13 ❜ 眼鏡

正文 被你遺落的月光 — 13 ❜ 眼鏡

电话响得其实已经有些多次,她不是故意没听见,是陷在缠绕的思绪里,一时半刻抽不回来。

瞬间便多了两通未接来电。

片刻後电话铃声才终於将她拉回神,才刚接起,一把清冷的嗓音冷不防地传进耳里。

「上车。」

「⋯⋯」

嗯?

全曲机械式地抬头,一台车已经稳妥地停在面前。

这个人现在怎麽会在这里?

脸上甚至多了副眼镜。

气质看上去,浑身的斯文简直了。

那位现在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又重复了一次:「上车。」

全曲有些呆滞,身体却听话地动作。

刚扣上安全带,驾驶座便传来一道悠悠的低哑声。

「我没想过有人会凌晨五点跑来这种地方。」

手上一顿,全曲眨巴着眼,一时半会儿没听懂。

严末不动声色地瞄了她一眼,并好心地解答了她心中疑惑,「说你胆子很大。」

刚反应过来,她抽了抽嘴角,扬起礼貌性的弧度,问道:「你这是跟踪?」

「嗯。」

严末漫不经心地答着,双眼目不斜视地开着车,口气那是挺光明正大。

全曲别过头去翻了个白眼,再勉强端起正经的假笑,嘴角抽得⋯⋯

扫了一眼她如此逗比的表情,严末眼底倒是慢慢聚了些笑意。

正常情况下她才不会就这麽翻篇,只不过一夜没睡好,床又起得早,地方跑得又远,她才懒得追问了。

现在有顺风车可坐也挺好的。

他带她到附近吃了早餐。

然而作为一个隐藏的十足吃货,全曲今天只点了一杯米浆的行动着实让人意外。毕竟她是个一般来说人在最没食慾的早餐时候,胃也可以像个无底洞似的人。

导致现在人手一杯米浆,相顾无言⋯⋯不对,全曲连头都没抬着。

街上的人流倒是渐渐多了起来,多半是上了年纪後总是较为早起的老人家们,反而是二位在这个时间点穿着称得上正经的年轻人,有点那麽不搭调。

严末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的头顶上,初晓的流光暖色尚浅,淡淡地在她身後照出一层灰白绒圈儿。见她随意地将垂落的发丝塞回耳後,雪白的脖颈若有似无地出现在他眼前,而後再被又不听话地散落的黑发遮住。

莫名有点想抬手去乱揉一把。

蓦地,被他在思想内非礼过一遍的全曲终於出声:「别看了。」

「⋯⋯」

她放下手中已经喝完的米浆,似乎早已猜到他在想什麽,「每年的今天都会特别没胃口。」

「从以前就这样。」

严末静静听着,捕捉到她说完後几不可察地轻轻叹了一口长气。

再次陷入沉默,时间在他们之间流动得缓慢,等到破晓晨光已将遥遥天际染上金黄暖色,依旧无一人开口。

他当然清楚今天是什麽日子,向来不善任何安慰言词的他,甚至曾想过是不是应该为了眼前这女孩去研究一下安慰人的技巧了。然而他却同时也明白,她需要的向来不是言语上的安慰,而是实质上的陪伴。

能够赋予她力量的相守。

让她知道有个人能够在她陷於黑底深渊不段坠落时,在她於黑暗里不断徘徊找不到方向时,会在那隐约微亮的出口伸出手,并且甘愿作为她在无际汪洋中的浮木,这样就够了。

那是她能接受到的,最大的安慰。

良久,严末终於唤了她的名,低磁沉哑的嗓音响起,四周的喧嚣彷佛都安静了。

「小曲。」

她抬起双眸凝视着,目光清淡,眼底平静无波。

「过几天我就会搬走了。」

全曲有些头疼得一手按着太阳穴,一手正操作着咖啡机。

正中午了她依然没什麽食慾。

从市郊回来後,她倒是先跟让她依然可在家上班的舅舅通了电话,确定最近设计图有多少进度得完成,再专心地将自己的脑细胞投入两个多小时⋯⋯

反正她深知自己就是自家舅舅全逸人开的室内设计公司的摇钱树,有问题要和客户沟通也都可以透过电话解决,她就懒得再去蹭办公室一点位置了。全逸人当然也明白全曲的性子,再加上全曲交出的成绩一向不让他挂心,协调後自然让她毫无拘束地继续待在家了。

然而身为身价如此高昂的摇钱树,代价便是此刻睡眠不足又过度用脑的她,想靠点咖啡因来减缓头痛欲裂的症状。

不久前,她开始觉得自己似乎与严末变亲近了些。不再是不搭理人家,随便一句都「关我何事」,反而偶尔还主动跟他说了话。

隐约感受得到严末这个人,其实非常清楚她心底最深层的那片脆弱。

只是他没有说出来。

也不问为什麽。

最後只给予她与此无关的,自己过几天就会搬离她家的通知。

那时她语调不带起伏地应了一声,不怎麽意外,似乎早已知道有天他会提起这件事。

实话是她也认为,自己人都好了,他继续留下来的藉口不复存在。

之後他静静地把她送回家,再换了一身衣服去上班。

端着咖啡的手一顿。

这个人⋯⋯

是有足够的精神能安全驾驶的吧?

事务所的柜台秘书先是瞄了眼时间,再错愕地盯着正刷卡进门的严大律师。

一方面是,向来只有准时出现在办公室的严末,似乎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比往常迟了一个多小时。

另一方面是,每天都能欣赏他面如冠玉的脸也算是这辈子难得的福气了,但是今天⋯⋯

靠,严大律师戴上眼镜的颜值——

绝了。

戴起眼镜迟来的某律师倒是一如既往地端着冷傲如霜的寡淡,还冷声问了一句「在开会没」,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後便迈步离开,无情地留下依然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秘书傻怔在原位。

进到他的办公室,严末看了眼时间,心想今天的会议跟他手上目前的案子倒也都没什麽关系,就乾脆不去会议室了。

反正李承安会当自己是他的秘书一样,跑来跟他汇报会议室里的所有大小事。

包括任何有意义和没意义的。

就像现在,形式上的敲了下门便进来坐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吹着口哨,一副悠哉的流氓模样,语气特别轻佻:「迟到?」

很明显地,今天的会议不存在任何对他有意义的消息。

严末完全没打算理他,迳自写着律师状,修长手指利索地敲着键盘。

那双手骨节分明,还带着凸起的青筋,衬衫袖口随性地上卷。

特别性感。

「今天怎麽拿出眼镜戴了?」李承安又问,他知道严末只有在眼睛已经不舒服到戴不了隐眼的时候,才会甘愿戴起眼镜。

因为他总嫌眼镜挂在鼻梁上,碍事。

「眼压过高,安全起见。」

虽然近视不深,平时不带也无妨,但开车总不可能冒半点风险。

尤其他还一天到晚都在载她。

「噢?那你要不要说说早上干麽去了?」

白目人士的提问总是不屈不挠。

额角青筋跳了几下,明白没问出答案的某人是不可能从他办公室出去,严末终於正面回应:「去了趟市郊。」

李承安闻言,满脸的懵逼。

知道严先生某种程度上能算是半个疯子,但也没想过会这麽疯,大清早跑到市郊?现在才早上十点。

感受到李某人正大光明无语的反应,严末抬手扶正鼻梁上的银丝边眼镜,嘴角勾起带着寒意的弧度,极具威胁性。

「李律很闲的话,我不介意分出手上任何一个案子。」

「⋯⋯」

感受到生命的威胁,李承安立马收起一副地痞流氓的模样,对着严末又是弯腰又是九十度鞠躬。

「严大律师慢慢忙,小的告退。」

今晚的聚餐,他一定得跟全曲一诉与严末身为兄弟总计二十年加成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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