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饮品与餐点送上时，何煦望着对面的靳雪，才後知後觉地意识到，这是两人认识以来第一次一起吃饭，不禁有些高兴。
何煦是藏不住心事的人，心情全写在脸上，靳雪并不急着用餐，而是静静地端详眼前的小家伙，面色冷淡，目光却是温和的。
当何煦脱下牛仔外套时，靳雪才想到自己的风衣。
「你怎麽没穿我的外套？」
何煦挂外套的手一顿，「啊」了声，拿起地上的纸袋递给靳雪，「在这！」
靳雪眉梢微抬，「不喜欢？」
「没有、没有！」何煦摇头，「我怕会弄脏，不敢穿。」
「可是你抱着外套睡过。」
短短一句话就让何煦满脸涨红，她双眼圆睁，微张嘴，「我、我什麽时候抱着睡了！」
「在我车上的时候。」清冷的目光多了几分兴味，「抱紧紧的。」
何煦一呆，双手摀住清秀的面容。她发誓再也不在外乱喝酒了！做了什麽都不记得！
靳雪没想继续逗弄这个小朋友，要是把人吓跑就得不偿失了，她喝了口红茶，「那我也要你的外套。」
「咦？」
「礼尚往来。」靳雪再喝了口红茶，心里其实有点没底气。
何煦想了想，觉得似乎有些道理，或者……靳雪无论说什麽她都愿意相信，於是将手上的牛仔外套递给靳雪，「给你。」
靳雪冰霜常驻的眼眸闪过讶异，流淌过一丝暖流，她毫无迟疑地接下，「那我的给你。」
何煦的欣喜之色表露无遗，可也很快地收起，靳雪正感疑惑时，何煦摇摇头，「不行啦……这件要好好保护，不能弄脏。」
靳雪很快发现症结点为何，淡淡道：「那只是一件外套，两千块的外套。」
何煦的眼神有些不明白，靳雪决定撒一个善意的小谎：「我在出清的特价花车上买的，没有你想像的贵。」
何煦「哦」了声，似乎松口气，不再推拒。
靳雪暗暗地想，比起一件万元风衣，她更喜欢手上这件何煦穿过的牛仔外套。
质朴、温暖、乾净清爽，像何煦一样。
享用晚餐之际，靳雪问了许多关於何煦的事，而何煦也乐於回答，气氛欢快。
「那你为什麽想念广告系？」靳雪问。
「因为没有考上Ｋ大的行销学系。」何煦老实地说：「所以我选了一个比较相近的科系。」
「你很想走行销？」
「也不是……」何煦摸摸鼻子，赧然说道：「我其实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我只是想读一个可以帮助家里的科系，当时想到的就是行销相关。」
「家里？」
「嗯。」何煦继续说：「我家有个果园，我的阿公跟阿婆都是果农，爸妈是卖水果的。这几年他们一直想把果园转型，不过还没有实际的作法。」
靳雪理解地点点头，觉得何煦果真是一个乖巧的好孩子。
「所以，你想学行销，学怎麽包装商品然後卖出去？」
「对，不过当时没考上Ｋ大，就跑来台北念书。」何煦回道。
优雅地搅拌着红茶，靳雪低下眼，佯装随意地问：「那，你会後悔来台北念书吗？」
靳雪抬眼时，迎上一双盈满笑意的眼睛，唇边绽放的笑容如冬日暖阳。
「不後悔。」何煦的嗓音如山涧里的潺潺溪流，沁人心脾，也似春日里煦暖的风般舒适宜人。
靳雪喜欢的那样。
忽地，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几下，靳雪低头拿起手机，滑开一看，是任任与靳宇的讯息。
任任传了合照过来，再加上一个吃瓜的贴图，靳雪顺手存了照片後已读不回。
至於靳宇，则是嚷嚷自己肚子饿，要靳雪顺道带食物回去。
靳雪轻叹口气，收起手机站起身说道：「我去外带一些面包跟甜点，你有没有要一起买的？」
何煦愣了下，摇摇头，望向靳雪的背影有些出神。
是买给谁呢？
何煦想起戴语筑的话，那个似乎正与靳雪同居的男子……何煦喝了口抹茶，觉得似乎有些苦。
不一会儿，靳雪提着一个纸袋走回来，何煦主动说道：「要走了吗？」
靳雪看了眼桌上的食物，吃得差不多了，但她以为何煦会想再聊一会儿，可她主动提了，靳雪便顺着点点头。
走出店外，靳雪问：「去诚品？」
何煦的目光落在靳雪手上的纸袋，想了下，张口说了体贴却违心的话。
「没关系，今天可以先回去，我没有要买的书。」
小朋友的情绪低落得突然又莫名，一向聪明伶俐的靳雪一时间也摸不着头绪。两人走往捷运站，上了车厢，一同回住处。
一路上对话零散，刚才咖啡厅中的热络彷佛是错觉似的。
捷运进站，车厢煞得有些急，重心不稳的何煦往前踉跄几步，被靳雪一手横过捞住清瘦的身子。
何煦站稳後，靳雪也没放开手，放在何煦的後腰，低声问道：「还好？」
何煦抬起头，精致的面容近在眼前，她脸一热，目光有些慌张，「没、没事……」
靳雪眯了眯眼，「你是不是很容易脸红？」去KTV接人那晚，何煦也是双颊通红。
「没有！」何煦抓住一旁的铁杆，低下头，「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本没这麽容易害羞的。
是因为靳雪比自己年长吗？
何煦不禁深思，那过於认真的表情让靳雪的心柔软几分。
「不然呢？」靳雪又问。
後腰的手让她站得很稳，何煦抬头，迎上靳雪低垂的目光，竟脱口说了一句让自己想立刻跳车的话。
「因为你长得很漂亮。」
说一出口，靳雪一愣，何煦也是，所幸捷运车门刚好打开，何煦立刻转身走出车厢。
靳雪不疾不徐地跟上，汹涌人群中，那穿着熟悉风衣的小朋友，正频频回头寻找自己。
靳雪想，或许从那道温暖而不刺眼的阳光照进她的世界时，她就眷恋得不想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