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下课钟声一响，我立刻收好桌上的东西，迅步冲到湛真恭的座位旁等候。
湛真恭看了我一眼，缓慢地将书本和铅笔盒塞进书包。
「阿恭，今天载我回家。」我要求。
「你看起来心怀不轨。」
「这麽明显吗？」
竟然被看穿了。
「你载我。」牵着脚踏车走出车棚，湛真恭停下脚步，一屁股坐上後座。
「哈？我载你？」整条路上都是男生载女生，哪有女生载男生的啦！
「嗯，你载我。」他抿起唇，用力点了一下头。
呿，这个死娘炮。
「湛真恭，你好重。」卖力地踩着脚踏板，我抱怨道。
「还好吧。」
「超重。」
骑到我都流汗了。
「欸李澄约，你不是有事要问我吗？」湛真恭提醒了我差点忘掉的目的。
「对啊，我想跟你确认你是不是喜欢秦又璿。」我站起来用力踩踏板，试着让前进的速度快一些。
「你问得还真直接。」
「我这个人不喜欢拖泥带水啊。」
「我想也是。」
「那你还问！」
「话说，你从哪看到我喜欢秦又璿了？」湛真恭回到我的问题。
「在教室里啊，你偷看她被我抓到了。」我眼见为凭，他是骗不了我的。
「喔。」湛真恭简略回应我。
停止踩踏板的动作，我用力按住煞车，湛真恭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往旁摔去，跌坐在地上。
「李澄约，这样很危险欸。」抬头仰视我，湛真恭皱了皱眉头。
「我最讨厌人家说『喔』，你不是知道的吗？」这家伙根本明知故犯。
「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麽。」起身拍拍裤子，湛真恭回到我後方坐好。
「喔。」我模仿他的语气。
「你这种『喔』才机车吧？」
「喜欢『喔』人又不喜欢被『喔』，自私鬼。」
湛真恭跳下车，伸手拉住後座，迫使我也一起停下。
「干嘛啦？」我不耐地回头。
「你才是自私鬼！」手指往我额头弹了一下，湛真恭夺走脚踏车，加速逃逸。
「湛真恭你弹得太用力了吧！王八蛋！」伸手摩擦痛处，我对着他的背影大骂。
到头来，他还是没告诉我他和秦又璿的「奸情」。
＃
「约约，你想考哪一所高中？」方若葳挤在我的座位上，拿着我的蓝笔涂鸦国文课本上的肖像画。
「你坐你的位置啦！」我用屁股驱赶她。
「培培已经决定好了，你呢？」
「她要考哪间学校？」
方若葳说了二哥就读的学校校名。
「哇，我二哥的学妹耶！」我惊呼。
「我是觉得那间学校不错，可是我不知道能不能考上。」方若葳泄气地说。
「放心，连我二哥那个文盲都能考上了，你没有问题的啦！」我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
「那你呢？你要考哪一间学校？」方若葳回到第一个问题。
「我也不知道。」我对未来并没有多大的设想，走一步算一步。
说不定我是基测的黑马，会神奇地登上榜首宝座也不一定呢！
嗯，纯属幻想。
唉，没想到时间过得好快，我们已经到国二下学期了。
「丑妹，你就不能用功一点吗？连手机都赢不到，真替你的未来感到担忧啊！」
分数换手机的事都过那麽久了，二哥还是喜欢时不时地拿出来说嘴。
「听到你说九十分，我就没当一回事了。」想也知道那个笨蛋想整我，认真就输了。
现在想想，手机好像也不是那麽重要的东西嘛！
「既然你这麽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今天的晚餐你就自己解决吧！」语毕，二哥怒气冲冲离开。
不就是晚餐而已，有什麽了不起？
打开冰箱，是空的。
呿，这哥哥是怎麽当的？冰箱是不会定期补货一下吗？算了，今天吃外食吧！
打开皮夹，是空的。
……太残忍了，这世界。
＃
「阿恭，你想考哪一所高中？」和湛真恭并坐在篮球场角落，我问道。
「不知道欸，看我会考几分吧。」湛真恭用食指转动篮球，漫不经心地回应。
「就是在问你想考哪一间学校啦！」我生气地抢过他手上的篮球。
没球可以玩，湛真恭双手撑着地板，身子往後倾。
「干嘛？你不想跟我同校吗？」自从知道他和秦又璿在暧昧，他对我就变得有些冷淡了。
「没有啊。」湛真恭摇头。
「你怕跟我太好，秦又璿会吃醋吗？」
「你干嘛一定要扯到她？」
「那你说清楚嘛！你是不是喜欢她？」
湛真恭越不告诉我他们的关系，我就越在意。
「那又怎样？」湛真恭夺回球站起身。「喜不喜欢她，你知道了又怎样？」
「不会吧？你真的喜欢她？」
尽管心里早有个底，但实际上的答案和所想的一致，还是挺冲击我的。
湛真恭没有接话，无奈地对我翻了一个白眼。
可恶，秦又璿竟然抢走了我的好友，亏我之前还想跟她成为朋友，我现在马上收回这句话！
「李澄约，虽然我不知道会考上哪一所高中，不过，能再跟你同校的话就好了。」用球轻敲了下我的头，湛真恭微微一笑。
很好，湛真恭这句话感动到我了。
「阿恭，我就知道你最爱我了。」友情万岁。
「嗯，因为你可以帮我挡掉烂桃花嘛！」湛真恭笑了笑。
「去死啦王八蛋！」我毫不留情地飞踢他的屁股。
此时，湛真恭身上传来铃声，他从口袋拿出手机查看。
「谁？秦又璿吗？」我靠过去偷瞄手机萤幕。
「这样也能提到她，你真的很烦欸！」湛真恭埋怨了声。
『阿恭，今天有重要的练习赛，叫丑妹帮我带一下家里的球拍，跟她说晚点会带她去吃好吃的，谢啦！』
是那个不要脸的笨蛋二哥。
又把妹妹当奴才使唤了，我超想回覆他脏话，不过看在那句「去吃好吃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帮他跑个腿好了。
背着球拍走出捷运站，我的脑袋忽然一片空白。
两年来，二哥只带我去过一次他的学校，理所当然我早忘了路线怎麽走，无可奈何询问了好几个路人，终於成功抵达。
「比赛结束了。」二哥青着脸看我。
「欸？」我问路有消耗那麽多的时间吗？
「你可以回去了。」拿走球拍，二哥转身离去。
「欸？」现在是赶我走的意思？
那，「吃好吃的」这件事呢？
「对了。」像是想起什麽般地走回我面前，二哥手伸进口袋，摸出几个铜板摊在我眼前。「你的晚餐。」
还没反应过来，他抓出我的右手摊开，将铜板放在我手上。
「欸？」望着掌上的四个十元硬币，我愣住。
「明白了就给我滚。」二哥咬着牙，眼中发出一道冷光。
所以，「吃好吃的」这件事，落空了。
前往捷运站路上，我踢着小石子，闷闷地迈开步伐。
经过一间面包店，我停下脚步，看着店旁的公告。
『本日特价品：各种口味泡芙，一个特价二十元。』
摸出口袋的四十元，我想了想走进店里。
「欢迎光临！」正在整理架上面包的店员一见到我便大声招呼。
仔细注意了一下，我发现整间店只有她一个人，而且近距离一看，她的脸上已经有一些岁月的痕迹。
与其说店员，她看起来更像是这间店的老板娘。
「这间店只有你一个人吗？」我问。
「还有两个打工的孩子，晚一点才会过来。」她笑道。
「所以你是老板娘罗！」
「叫我老板，我比较喜欢人家这样叫我。」不等我提问，她接着说：「因为这间店是我自己打拼出来的，我就是老板。」
「哇，好厉害！」这老板超有个性的。
「对了，小妹妹你要买什麽？」
「啊对，我要买泡芙！」我目前只买得起这个。
「哎呀不好意思，今天做的三十个泡芙，被一个男生全部买走了，所以已经卖光罗！」
「三十个泡芙？该不会是帮班上团购吧？」身上都没什麽钱可以填饱肚子了，还杀出这麽一个程咬金。
「不是呢！那孩子很喜欢吃泡芙，虽然我也劝过他这样对身体不好，但他还是坚持每天都要吃泡芙。」
「他一次买了三十个，不会当天就全部吃掉了吧？」我的脑中顿时浮现一个可怕的疑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呢！」
这天晚上，我作了一个奇怪的梦。
我梦到了一个像房子一样大的泡芙怪物，拼命地吃着满满一地的泡芙。
那之後，有好一阵子，我看到泡芙就想吐。
「约约，要不要吃一口？」某天早上，沈培伦递来一颗泡芙。
「我要我要！」方若葳开心地接过去咬了一口。
瞬间，泡芙怪物吃泡芙的画面塞满我的脑海。
「呕。」我又想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