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踏月歸山林 — 八 脫身離開

正文 踏月歸山林 — 八 脫身離開

车里,司徒往整整衣衫,掀帘而出。在场所有目光顿时集於他一身。

「上一回与诸位会面,诸位急躁不已,不愿听贫道一言,更欲以武力强加於贫道与林师侄。」司徒往跳下马车,长身笔挺。「向来玄门弟子自持,不与江湖人马动手,孰料诸位得寸进尺,竟以刀剑相向。」

司徒往仪表堂堂,相貌端正,虽身披斗篷,自有修士风范。洪烨当即下马,长作一揖,道一声:「司徒掌门。」

後头那少年人心头一惊,洪烨见多识广,他的这一声「掌门」,份量十足。

洪烨又回过头去唤那少年:「阿骥,唐突了司徒掌门,还不过来赔罪?」

少年翻身而下,身後一群人也跟着呼拉拉地下了马。他走到洪烨身侧,学着方才洪烨的模样,弓腰低头。「裴骥冒撞司徒掌门,向司徒掌门赔不是了。」

司徒往伸手虚扶裴骥起身,探问:「不知裴小友口中的『妖道』,所谓何来?」

裴骥以为司徒往执掌平离山高位,平离山虽小,也是正派,本就对妖道二字不喜;此前被误指,更是心中不忿,哪里是受了一句道歉就能宽宥的呢。「司徒掌门如何才要原谅裴骥,您请直说吧。」

「心眼小的是我,不是掌门,你别多想了。」林越听出裴骥的意思,道:「问你妖道是谁,是何模样、是何门派。你敢拦下我们,至少也要有点道理吧,总不是看我们长得好看?」

还真就是看他们长得好看。裴骥瞟了林越一眼,「盗书贼有两人,黑衣蒙面,背剑,一个与司徒掌门眉眼间有七分神似,另一个则与你身形相像。」

「就这?」林越错愕,「这就是你咬着我们不放的原因?」

「林道长此言差矣。」洪烨解释道:「或许街上有的是与你相似的少年体态,但司徒掌门眉眼清俊,可不是路上走走,任意瞧一瞧就能遇上。两位结伴而行,彼二人亦是,你背剑,那少年也背剑,如何能不令人心生疑窦?裴骥不曾见过司徒掌门,故而穷追不舍,若是洪某在,定不会让他有如此荒唐之举。」

林越问裴骥:「那你怎麽笃定是『妖道』?就不能是个飞贼?」

裴骥回道:「只有修士才有办法隔空取剑,我亲眼见他碰都不碰剑柄,剑就能自己出鞘。还能有假?」

这话说得确实不假。林越颔首,以表认同。「行,那我们各有各的事要办,不如就此别过。」

「等等。」裴骥不敢妄动司徒往,对年龄相仿的林越倒是动得很随意。他一把扯住林越的小臂,阻他行礼拜别。「你问完了,我可还没问。」

「还有甚麽好问?」

「这……」

裴骥直直盯着林越看,嘴上又张又阖,偏偏半点声音也不发,看得林越莫名其妙。「有胆子抓人,没胆子问?」

「我来说吧。」洪烨插手将裴骥与林越分了开来,眼神却望向司徒往。「洪某怀疑那盗书贼与司徒掌门有点关系。血缘上的。」

司徒往平静道:「贫道幼年便拜入平离山,断一切尘缘。就是与贫道有血缘相系,贫道也不知他是谁。」

「他却不见得不知司徒掌门是谁。」洪烨请道:「洪某希望司徒掌门助我庄寻书。」

若是举手之劳,倒也无所谓。司徒往问:「如何助?」

洪烨答道:「司徒掌门且问本家,可否有後生晚辈投入玄门?」

林越驳斥:「掌门说过他拜师以後便断绝一切尘缘,这都多少年的时间了,哪里还寻得到本家?」

洪烨出言相激:「有心为之,必有得之。端看司徒掌门如何做了。」

司徒往不应,双手往袖子里一拢,道:「贫道本便无心世俗之事,洪公子与其在此与贫道纠缠不休,倒不如快快离去,专心寻人。」

洪烨眉低眼顺,却语带威吓,不依不饶:「就是断尽缘分,人,依然与司徒掌门血脉相连。倘若旁人知晓此事,众口铄金,只怕有损平离山的声势。」

「贫道不怕,平离山亦不怕。」司徒往施施然地转过身,问林越:「林师侄,你怕吗?」

「不怕。」

「司徒掌门气节之高,洪某拜服。」洪烨抬手一挥,韩庄人马便左右散开,让出一条路来。「就不知林道长是否也与司徒掌门一般,断绝亲缘,不再过问?」

林越理都不想理洪烨,待司徒往上车坐定,持鞭驾马就要扬长而去。

「我庄有才俊对天寰庄林二把手之子一见倾心,邱庄主承诺洪某,若得良机,自可缔结良缘,成两家之好。」

「是吗?」林越轻飘飘地回了一声,不打算当做甚麽大事看待。除了你情我愿,婚嫁之事谁敢替他弟弟做主?况且他爹都还没说话呢,邱熔他爹算甚麽?不过场面话罢了。

「我爹才没说过这种话!洪公子,请您自重!」

林越手上一僵,心想功亏一篑啊,只差那麽一点就能海阔天空了。

洪烨见邱熔在此,虽有些讶异,但立即收拾好了神色,笑问:「这不是邱公子吗,怎麽会在林道长的车上?」

邱熔被气得火冒三丈,哪里还管洪烨问些甚麽芝麻绿豆事。「洪公子说话但凭良心,莫要胡乱捏造,毁我爹声誉!」

洪烨火上浇油:「邱公子,令尊确实对洪某说过这番话,只是那时你不在场,不曾听闻而已。」

「说不说过都不能代表甚麽。」林越觉得洪烨拿这件事来说嘴实在没意思,「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敢问洪公子,林二把手发话了吗?」

「这……」

「知道洪公子喜不自胜,但到底这事也不是洪公子与邱庄主两人就能决定,眼下实在言之过早,万一到时候这亲没结成,岂不难堪。」

话被堵死,洪烨无话可说。「林道长说得是,是洪某设想不周了。」

林越挑了挑眉峰,朝洪烨点头一礼,随後驾车离开。

「月牙哥!」不等离开多远,邱熔急吼吼地凑到林越身边。「不是阿休,是你!」

林越一时没有意会过来,「甚麽?」

邱熔激动道:「洪烨说的『二把手之子』是你,不是阿休!」

「我?」

邱熔知道他月牙哥不信,又赶忙解释:「就上个月,洪烨来谈生意,末了在酒席上说起他们庄子里有个痴情人,与你邂逅以後对你一直念念不忘,就想求门亲事。」

林越不记得他曾经遇过韩庄的谁。「谁啊,叫甚麽名字?」

邱熔摇了摇头,「他没说,只说改日再正式登门拜访。」

林越品出不对来了:「你说上个月——那时候二叔知道我在平离山了吗?」

邱熔也是一愣,「好像……是差不多时间的。」

林越想,说不定林雁留得到的消息,就是洪烨带过去的。若如此,洪烨自然会将消息透露给邱弥,邱弥会说出那段话来,也就合情合理了。

「你开始随侍你师父讲经以後,见过你的人不算少。」司徒往提出见解:「况且你未曾隐姓埋名,知情人只要稍作联想,就能得到答案。」

「可是师伯,他用的是『邂逅』这个词。」林越龇了龇牙,「我不觉得这段时间里,有谁给过我这种感受。」

「那是他觉得,不是你觉得。多少姑娘家见到你都要脸红,难道你每见一个,都会同样怦然心跳吗?」

「倒也没有。」

「『倒也没有』……那就是其中有几个会让你心动罗?」邱熔一脸「你完了」的神情,「三心二意,小心婶婶打死你。」

林越斜眼一眺邱熔,「假如我娘真的为这件事来打我,风声是谁走漏的,那不是明摆着的吗?」

邱熔被林越这一眼一唬,连忙地进到车厢里躲了躲。「还、还有司徒掌门啊!」

林越哼笑,「不是你说,就是我自招,我师伯为人厚道,才没你我这麽碎嘴,说人是非,爱看人笑话。」

司徒往确实不会说,却会往自己心里去——林越亲口承认那些上山的姑娘们,之中有人足以令他动心——尽管司徒往并不打算揭露自己的那点心思,但这无疑使他有些委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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