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期服务学习结束後的这将近半年来,倪宇棠的生活越发忙碌,参加了系上的营队及烤肉活动、随着大夥人去唱歌,课业上完成了小论文形式的报告作业也洋洋洒洒写过几次申论题。淙淙的日子里,偶尔得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熬夜挑灯念书,算是初步体会到什麽是大学生活,学会一个人单打独斗,学会长大。
而那天苏恺说的「以後有机会」彷佛被绑上铅块沉入潭底,期中考时想着未来要和苏恺一起自习,最後却因为教授调整时间让她各科考试时间不一致,再加上许多杂事与活动而没了下文。
又或者,因为谁都没有去碰触那份开关,以致两人也就这麽岔开了路。
寒假的时候整间宿舍只有倪宇棠没有返乡,幸好有纪恬恬义气地说开学时会替她带上家乡名产。倒是高智熙特地北上来找她玩,两人白天在城里闲晃,夜里窝在上下舖的小单人床位,盖同一条被子。
她还跟着高智熙追踪苏胤然的社群帐号,苏胤然的发文频率不高,但每每有动态都是数千数万的赞和几百条回应,高智熙三不五时在她耳边为苏胤然开小花,她彷佛也就随着苏恺过了一个冬。
没有在一条路上,却还是看见了他。
经过时间淬链,她甫觉得自己似乎成熟了些,怎麽料到还是被自己蠢了一脸,其中一位室友在群组提醒大家登记宿舍时她明明还回传了贴图,最後却疏失没登记成功,整间宿舍,哦不,整个财金系大一大概只有她这麽笨吧。
更苦恼的是,学校周边不错的出租套房已经被早就决定好外宿的学生抢先,剩下的多半不是房间老旧就是租金过高,再加上她又毫无租屋经验,无疑是要她水中闭气都还不会就泳渡太平洋。
因此在苏恺开金口允许她来当邻居的时候,倪宇棠一时以为自己幻听,也才想到对呀,苏恺也是在外租屋的老鸟呀!继而不由地浮现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旖旎──她有家可归了。甚而,大神陪读的会计学有着落了,好兴奋啊。但是,跟苏恺当邻居?脑海又犹如被初级会计学课本狠狠砸过一样,好、好刺激啊。
初春乍暖还寒,凉凉的风扫过倪宇棠懵懵的耳畔,苏恺表情毫无波澜,沉默了极短的时间又改口:「算了,你笨得太猖狂,会干扰到我。」
倪宇棠再度愣住,哪、哪有人将出尔反尔发挥到这麽极致啊!
苏恺眼看河马正朝他走过来,他没有给倪宇棠反应的时间,随便敷衍落下一句:「那你加油吧。」便旋过身。
倪宇棠哪能放过这个机会,就算最後没当成邻居,也得向他谘询租屋注意事项免得到时候又被自己雷了一头血啊!人在紧急之下都是能激发潜能的,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苏恺的衣角,苏恺脚步顿住,回头看了眼。
「学长,我保证我不会干扰到你的。」她眼神坚定,晶晶亮亮的。
苏恺挑眉,这种话说出去是没人相信的。
她顿了顿,自己心虚起来,乾脆退而求其次:「不然,我想问租房子有没有特别要注意什麽……」
「苏恺,怎麽了啊?」河马终於停在两人边上,满脸八卦与期待的样子。
倪宇棠顿时止住嘴,等待苏恺发落。
「没事。」苏恺不负两人所望,回答了此二字。
河马肯定是不接受这个答案的,哪里没事?苏恺和女孩子讲超过两句话,哪里没事?他将目光转移到倪宇棠身上来回打量,觉得这姑娘似曾相识却一时没个具体印象,看她一副软萌呆,倒不像那些纠缠苏恺的女孩,便友好地说:「可爱的妹妹有什麽困难?苏恺不帮你,我帮你好了。」
苏恺青筋一跳,还来不及阻止,倪宇棠已经红唇轻启,但家丑不随便外扬、人呆不昭告天下的道理她还是懂的,也就挂着甜甜的笑浅浅带过:「哦,没有啦,只是有点事想请教苏恺学长。」
她停了片刻,有别人在场她也不好再巴着苏恺追问,於是简短地说:「我待会还有课,那学长我先走罗。」
苏恺没有多说,甚至也没有和她道别,雕像似的矗在原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尔後不着痕迹收回目光,回头对上河马戏谑的神情。
「学长,我也要请教你,」河马装模作样地说,「妹子找你什麽事啊?」
理所当然没得到回应,他接着猜测:「我知道,该不会是跟你告白吧?还是你的小粉丝?哦──胤然哥哥……」
苏恺眉目淡淡的,迈开长腿洒下一句:「闭嘴。」
河马哈哈笑了几声追上,两个帅气无比的男子并肩漫步在校园,搭在学校生态池边,构筑春日的水光潋灩晴方好。
走了一会儿来到文学院的林荫道前,正好是那次倪宇棠出车祸的地方,苏恺脚步缓了下来,歛歛眸,转头对着河马若有所思。
一路上总是河马在讲话,苏恺则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这会儿忽然认真盯着他看,还挺奇怪,便故意说:「干麽这样看着我,系上已经好多人在传我们是一对的了,我才不要,人家要找也要爱撒娇的小可爱,你的话我不行。」
苏恺没理会他的疯言疯语,说道:「我家对面那间,还租不租?」
河马虽然觉得这问题来得措手不及太奇怪,仍说:「租。」
苏恺的步伐恢复寻常的速度,只说了:「那下学期开始,我帮你找到房客了。」
倪宇棠告别苏恺後是确实有课的,以至於当她拎着晚餐纸盒回宿舍时,天穹已经是漠幽幽的深蓝色。
房间里大家都在,她招呼了几声便迫不及待挪开桌上的杂物空出位置布置好她的卤肉饭便当开动,此时外套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她咬着筷子掏出来一看,倏地瞪大了眼。
她抬起头环视各自忙碌的室友们,又垂头再次确认看到的讯息,反覆几次直到纪恬恬从实验数据中不耐烦地瞥向她:「你是发什麽癫?」
倪宇棠笑开了眼:「我好像找到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