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黑暗之後,纪云含猛然睁眼弹坐起来,往自己身旁一看,叶霜离仿如无事的阖眼静坐。
纪云含:「……」我这到底是有没有倒在他身上啊?
许是纪云含动静太大,叶霜离慢慢睁眼,看向纪云含。「如何?」
「什、什麽如何?」纪云含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只见叶霜离平淡地又问了一句:「你的身体,还好吗?」
纪云含先是一愣,然後才回答:「我的身体啊……还好,还好。原本以为能控制住他,一不小心失了分寸就这样了,不碍事!」
听到「不碍事」三字之後,叶霜离彷佛是不信一般,抓过纪云含的手亲自探了探脉,确认他是真的没事後,眉头才舒展开来。
「对了莫言君,刚才我突然有了一个赵家疑云的新思路,我给你说说你听听看啊!」
纪云含将梦里从心镜看到的景象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叶霜离,不过他自然是舍去了老人的部分。
叶霜离听了之後先是沉默了会儿,然後问:「你是怎麽有这个想法?」
「啊,啊?」纪云含万万没想到叶霜离会这麽问,脑袋一时之间卡了壳。
「这个吗……我说我做了个梦,然後就蹦出这些想法你信吗?」纪云含决定虚实参半的回答叶霜离的疑问。
或许是听这理由有些荒谬,叶霜离索性不再多问,反正问了也是白问云云。
「哎呀!反正就是突然有这样的想法,既然从赵大公子那寻不着头绪那就从他爹下手。所以莫言君觉得我这想法合理不合理?」
「若事情当真如你所说一般,你想怎麽解决?赵家的矛盾可不是这麽简单。」叶霜离的视线瞥向一边的纪云含,後者正因为他的疑问陷入了思考。
就当叶霜离认为这问题不会有答覆,起身准备离开洞穴,纪云含突然出声给了一个答案。叶霜离回眸看了过去,两人相视几秒,在叶霜离轻一颔首後,默契似的两人一起离开了洞穴。
***
午时的赵家大厅,有一位特殊贵客来访,赵老爷带着自家儿子迎接他,并破天荒的请他上了主席位。
「请问上修,您能告诉我们有什麽发现了吗?」赵老爷忧心忡忡地问,手紧张地交互搓揉。
纪云含悠哉悠哉的坐在主席,随意的拿起旁边的茶盏细品。
「龙井?」纪云含抬眸问道。
「……只是普通煎茶罢了。」赵老爷回答,满脸写着「别瞎扯别的了!快说正事!我很急!」,但纪云含却视若无睹,因为他正为自己蒙错茶种而尴尬。
纪云含慢悠悠地放下茶盏,轻咳一声彷佛什麽事也没发生。
「上修回来赵府,只是为了品茶?」赵平语气透露出了质疑。
纪云含瞬间端正姿态,心不在焉地回答:「确实只是回来品茶,听旁人说赵府的茶叶最好,於是便来品嚐一下。」
闻言,赵府的两位双双松了一口气。这时纪云含再说:「同时,我也想和你们聊聊天。」
赵家两人突然神色一变,纪云含却视若无睹,迳自道:「虽然我说过厉鬼不是我所擅长的领域,但我离开後心里总有些过不去,於是我便私下探察了一番。我是不知道莫言君探察得怎麽样,或许这结果他早就告诉你们了,但我还是让我说说好心安。」
不等赵家两人反应,纪云含又道:「就在昨晚,准确说是今日凌晨,我在附近探察些厉鬼的蛛丝马迹,却意外发现有一名黑衣少年鬼鬼祟祟的从赵府跑出来,我立马上去拦下他问了些事,知道那小子说了什麽吗?」
这一停顿,赵老爷开始紧张了。「我们家的事,不会是他干的吧?」
纪云含打了一声响指,答道:「没错,事情就是他策画的,幕後黑手就是这个平平无奇的少年!」
「然後呢?您解决了吗?」赵老爷连忙问。纪云含正要回答,却被赵平打断。
「你怎麽确定他就是幕後黑手?万一他是被人推出来做代罪羔羊的?况且,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一点证据都没拿出来,实在让人难以信服啊!」
纪云含挑眉,暗诩赵平此时的冷静分析。
「别急,我方才不过是破题,接下来才是详细的说明。」纪云含起身,缓缓道来。
「当然他一开始是不会睬我的,所以为了让问话正常执行,我自然是和他轰轰烈烈打了一架,需要说出细节吗?」
「……不用,上修您继续。」赵平冷漠地说。
很好,毕竟要我说我也掰不出来。纪云含心道,接着继续。
「最终可想而知是我胜出。少年说他暗藏在赵府已有三年之久,因此你们没发觉也是正常的。选赵府下手是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私人恩怨,这我也不提了。」
「他所做的是在你们後院下了一个咒,此咒能造出一种非人非鬼的怪物。起先自然是弱小如蝼蚁,但之後能毁天灭地也说不定。」
「三年,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倒也不短。但就那少年的实力,能将他变成有自我意识的怪物也足够了。这样的存在,一般的小鬼没事不会接近自找麻烦,因此赵府才一点妖灵都没有。」
语毕,纪云含又拿起一旁的茶润润喉。赵老爷耐心地等待着,但当他看见纪云含放下茶盏後仍没有开口说话的趋势,反而惬意地躺在椅子上时,忍不住心急了起来。
过了许久,赵老爷算是耐不住了,主动开口:「然後呢?上修解决了吗?」
纪云含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那……是上修解决不了?」
纪云含啧啧两声,又摇了摇头,挥着手示意赵老爷继续。
这像是在戏人的举动恼怒了赵老爷,但由於对方是上修,於是按捺住性子发问:「既然上修能解决,为何却不动手?」
纪云含弹一响指,自椅背弹坐起来,左手撑着膝盖回答:「这就是了!这事没有你们的准许,我无法动手的。」
眼看赵老爷又准备开口,纪云含连忙又出声打断,「欸欸欸!先别急着同意啊!这事必须由您,以及赵公子的同意。也因此,它事关重大,希望你们且听我慢慢解说。」
说完,纪云含示意两人坐下。当赵老爷坐到位置上时突然想到自己明明是赵家之主,却轮得让客人请自己入坐,岂不是可笑?至於赵平许是在这方面比较敏感一些,愣是站在原地许久,才慢慢入座。
待两人一入座,纪云含嘴角勾起浅笑,「等下的话不宜让外人听见,或许能让附近的闲杂人等先行离开?」
看着这仅有三人的大厅,赵老爷微愣,但纪云含却是含笑看着对方,似乎意有所指。半晌过後,赵老爷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隐藏在附近的视线顷刻解除,纪云含这才放心地笑了。
「这才对嘛!既是阁下开口请求,这般紧迫盯人还是有些不妥。」
「上修说得是,上修说得是……」赵老爷话声未落,大厅的门窗忽然不自然的迅速关上锁死。赵家两人惊恐地看向主席上的人。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又不是什麽骇人猛兽。」
此时纪云含的表情虽然不变,但两人却不约而同的不寒而栗。
幸好这是大中午,即使门窗关上还有外头的阳光穿透进屋内,让室内还不至於到昏暗,多多少少让赵家两人放心。
「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建议你们不要同外人说,否则可能会影响赵家名誉。这也是为什麽我要把这里封闭的原因。」突然严肃起来的纪云含让两人忘记方才的惊魂,认真听着并点了点头。
看着冷静下来的两人,纪云含才开口。「就我方才讲的怪物,赵老爷是否有所感触?」
「啊、啊?我?」赵老爷指着自己,满脸的不敢置信,但又看纪云含的样子不像是在说笑,於是他拧着眉努力回想,最终摇了摇头。
「嘶……是我说得太隐晦吗?」纪云含忍不住反省了一下自己,思考着如何用更直白的话语去解释。
「我这般说好了,阁下最近有没有觉得行事力不从心?像是事情不在自己掌控之中?」
纪云含才说完,眼角余光看到赵平有了动作。
「上修有话便直说,不需要如此弯弯绕绕的。」赵平说道。
纪云含轻笑,不理会赵平,而是看着赵老爷反问:「既然赵公子都这麽说了,赵老爷是不是懂我在说什麽了?」
随着纪云含的话一出,赵老爷的脸色突然就不对了,慌乱的眼神透露出了心虚最後「啪」的一声跪倒在地。
「上、上、上修啊,不是您想的这样,听我解释……」
闻言,纪云含笑了,左手撑腮很是惬意地回答:「行啊!您说,您慢慢说,我有的是时间。」不待赵老爷松口气,他又说:「不过赵公子……我就不确定了。」
听到这般话,赵平不屑一笑,起身来到纪云含面前,神色轻蔑,「上修啊上修,你怎麽认为你有能力处理你所面对的这些事?凭你们高深的灵力?还是诡谲的咒阵?」
纪云含:「……」难道他察觉不出来我灵力全无吗?还是他故意反讽我?
即便内心如此吐槽,纪云含仍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回答:「对付你这种东西,用不上上修界的术法。」
闻言,赵平神色一僵,纪云含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
啧啧!可惜,原本想埋到最後再说的。
虽然有那麽一点恍惚,但赵平很快就调整过来,面色阴沉地问:「你是怎麽发现的?顶顶大名的莫言君猜到我不意外,但你?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上修是怎麽发现的?」
「要怪就怪赵老爷的反应罗!」纪云含耸耸肩,把一切事因都归咎给跪在地上的赵老爷。看到纪云含的这反应,赵老爷气急败坏的弹跳而起,指着他的鼻子大骂:「原来你什麽都没发现!」
纪云含笑了一声,见状赵老爷更气了,指着纪云含大喊:「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话声方落,赵平的眼睹闪现一鼓红,指甲也变得又尖又利。接着他张牙舞爪的朝纪云含冲来。
由於赵老爷挡住自己身前的大半部,而赵平又重另外一边冲来,让坐在椅子上的他被迫无处可逃。
「唔啊啊啊啊啊!……」
赵平的手直接穿进纪云含的右肩,也幸好他在最後一刻抓住赵平的手才免於被节肢的命运。
「艹,怎麽每个人都对我右手那麽感兴趣?」纪云含低声抱怨。
「既如此,要不要我免去你的麻烦,把你的手卸了?」赵平说着,手一面用力又往肩膀深了几寸。
「够了,毕竟他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上修,不必下那麽重手。」赵老爷出声制止,赵平冷哼了一声,用力将手抽了出来,甩了甩上头的血迹就站到一旁。
赵老爷仔细看了看纪云含,有感而发,「这身体或许我还能造一个傀儡,上修能做的肯定比寻常人多。」
谁知,纪云含突然发出一声冷笑,「就凭你?想把我变成傀儡简直痴人说梦!」
这话把赵老爷惹恼了,但看在对方「手无缚鸡之力」的情况下,很快就稳定了心绪。
「唉!我说的是真的啊!根据我长久以来的经验,你只是幕後黑手的棋子,实际上你压根什麽都没做……不对,执行是你执行的。」纪云含语重心长地说,连自己都不知道他怎麽这麽好心为他解释。
赵老爷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洋洋得意地说:「哼!区区外人,怎能明白黯影大君的厉害!」
纪•血道创始者•云含:「……」您怕不是认错祖师了吧?黯影君他是个什麽东西?不过是个宣传大使罢了。
想到这里,纪云含又是满分的不屑,即便如此,他还是决定让这位迷失方向的同道者来一点指引,「你别不相信我的话啊!你可以随随便便施展一下看有没有用。」
看纪云含信誓旦旦的样子,赵老爷不禁也怀疑自己。就在此时,赵平手成爪状冷不防朝赵老爷袭来!
一瞬间,赵老爷脑袋一阵空白,完全无法做出相对的反应。眼看那爪就要抓着自己,纪云含突然一脚踹了过去,让他摔倒在地。
「就知道你会有动作,多亏我一直在关注你。」纪云含慢悠悠的起身,左手用力按压着右肩的窟窿,但仍摆出了游刃有余的模样。
趁着赵平还没回过神,纪云含语重心长地和赵老爷说:「你啊,完全被人家给骗了啊!还以为自己习得了什麽高深的术法呢!你学的,根本什麽也不是。」
赵老爷又不乐意了,说:「你一个上修,懂什麽?别搞什麽宽恕不宽恕,要杀要剐,随意。」
纪云含:「……」到底是我太故弄玄虚还是他们赵家理解能力差?非得要我打破天窗说明白是吧?
纪云含内心叹了一口气,语气开始带着些嘲讽,「我告诉你,『趁他把我带回去,降低戒心的时候,我一鼓作气将他制成傀儡』这样的想法麻烦请放弃。你那所谓的傀儡只是个半成品,自我意识都没消除。不仅身体素质提升,要不要听令是看他自己的决定,简直就是片面……不,是寄生,你还送他血呢!」
赵老爷一阵沉默,才刚要开口纪云含又说:「别问我为什麽一个上修对这种歪门邪道了解这麽透彻,要问就是我是你祖师。」
赵老爷被一系列的资讯整得脑中一片空白,反倒是被踢到一旁的赵平还有心力回话。
「想不到连上修也碰这种阴沟里的术法,被你同行知道你的一生就完了吧?」赵平这句讽刺,让纪云含终於正视了他。
「这就不劳赵公子费心了,至少上修所设想的可比你想像的还来得多。」停顿了会儿,他话锋一转,微笑道:「我想现在比较需要担心的应该是你的人身安全才对,赵澜赵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