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他說死神 — 祭司

正文 他說死神 — 祭司

得知鸦行窃,班西倒没多大反应,只不过有些好奇鸦偷走什麽罢了。

班西以长枪尖头瞄准雅格,笑道:「重要的东西被偷走,那卡奥斯还真是大意。」

雅格坐姿挺直,翘着一只脚,两手交叠搁置在腿上,以一种品鉴艺术品的眼神盯着班西,接着问道:「你认为,死神长偷了什麽?」

「也许是只小宠物。」班西嗤笑,完全没把屠夫们敬畏的卡奥斯放在眼里。

「实不相瞒,我也不清楚。」雅格也笑了,笑得极温和与无害,让人不疑有他。

班西不得不承认,雅格具有一股说不清的魅力,正一点点吸引与他对话的人,他由头到尾无一处带有敌意,很轻易就让人卸下防御对他敞开,要不是深知雅格是屠夫,班西恐怕早就把他当好人看待了。

「既然你毫无头绪,那话题就此中断。」班西手中长枪在震动,魔兽血液里好战的基因早已按捺不住,正蠢蠢欲动,恨不得立马刺穿雅格的身体。

雅格惋惜道:「可我有许多话题想和你聊。」

「除非你再死一次。」

班西话语未毕,一个敏捷又利落的动作,将长枪尖头刺向雅格心脏处,赫然发现对方胸口硬如铁,竟无法刺进去。

面对班西充满威胁性的举动,雅格给予泰然自若的模样,他真心没想与班西起争执,况且粗暴的活儿不适合他,毕竟他靠的是以言语征服他人。

班西感到不对劲,连忙往後退,站在原地仔细留意雅格在耍什麽花招。

雅格忽然站起身,嘴边缓缓传出一句话,「美人,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

班西赶紧捂嘴,他感受到某种无形的奇怪力量,正试图撬开他的嘴,逼迫他报上自己的名字,可他知道一旦透露名字,意识将由雅格控制,因此班西得靠着意志力来对抗雅格的力量。

咚!

长枪尾端将地面给击出个小窟窿来,激烈的动作可分散注意力,从而让班西脱离言语魔力的桎梏,暂时性重获自由的班西认为对付雅格刻不容缓,他必须令对方永远再也无法说话。

班西使尽全力发动攻击,岂料雅格竟比他如疾风的速度还更胜一筹,长枪首次错过了它锁定好的目标,班西难以置信瞪大了双眼,却也敏捷得一转身欲迎向由後而来的攻击,而迂回至班西背後的雅格,抢在对方把自己杀死前先发制人。

「你叫班西。」

「!」

大殿内忽地传来不妙的巨响,顿时让尤金分了神,但他很快又集中注意力,把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屠夫给全数打退,不幸的就直接给打死。

屠夫犹如从蜂窝里蜂拥而出的工蜂,个个身带「螫针」,上下前後不断袭击尤金这位特意打破蜂窝的破坏者,而尤金除了手上一把毫无杀伤力的长剑之外,就再无其他防御的利器。

「你是时候醒了。」尤金对着空气嘀咕,手上击退屠夫的动作从未停过,虽说他体力不错,可不代表能永远应付看似不会结束的持久战。

尤金在思忖此次献祭之夜的蹊跷之处,一场火焰仪式明明只需一位屠夫,大不了就多派两个助手随同,可照他所面临的现况来看,数量多得离谱的屠夫就像是来屠城,而不是来取祭品的。

再说,他们抵达卡巴特後一直低调行事,尤金想不清到底哪里出错,除非有那麽小的几率中,躲在暗处的屠夫发现死神的到来,接着禀报卡奥斯,不然就是有谁通风报信,将他们的行踪给泄露出去。

「扶摇的可能性很大呢。」

尤金喃喃自语,边思索着扶摇的意图,边挥动长剑,动作没因此减缓,他不时望向神殿位置,心里牵挂着班西,要是连黑雾球联系都做不到,那极大可能是遇到强敌了。

「你要是再不睁眼,我可要向『报丧者』投诉了。」

迟迟未觉醒的纯黑长剑,其刃已钝,锈透的剑身表面黯然无光泽,乍看就是一把历经岁月的且不曾保养的旧剑。可就在刚才,尤金提及关键性十足的三个字,立刻就唤醒沉睡中的长剑。

长剑力量苏醒,瘴气缠其剑身,生锈的痕迹从剑身急速褪去,长剑瞬间焕然一新,变得锋利无比,更一分为二,尤金双手挥舞两把煞气浓重的长剑,一个漂亮的回转,外加手中武器配合度极高,一口气就解决了十个屠夫。

尤金武器突如其来的改变,使屠夫们招架不住,他们眼睁睁目睹身上皮肉被撕裂,血液飞溅,几乎来不及发出一声呻吟,魂魄下一秒就被吸入剑身内。

空气中浓郁的铁锈味吸引了两把长剑,藏於刀刃表面的小眼球一次过全睁开来,兴奋地转动着眼珠子,远看好似人皮上的小疙瘩,密密麻麻的,倍感恶心。

「开餐了,『双面者』。」尤金舔舐溅到嘴角的血液,表情愉悦。

获得准许的长剑可高兴了,瘴气肆无忌惮地袭击并吸取屠夫屍体上的血液,当然还有脱离躯壳後欲逃走的恶灵,这两者都成了它的粮食。

眼看绝大部分屠夫都葬身在纯黑双剑之下,满地皆是不完整的屍骸,鲜红色的液体浸染地面,尤金沾了血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眼里少了一贯的亲切,多了无情的冰冷,他盯着剩下的三个屠夫,不带感情说道:

「去死吧。」

剑光一瞬,屠夫人头落地,发出骨碌碌的声响,尤金笑得更肆意,眼前的「成绩」让他心情亢奋,正要转身走入神殿与班西汇合时,一道人影从天而降,堵住了尤金前去的路。

「我,好像来迟了。」

说话的是满脸惶恐的瘦弱青年,他浑身颤抖,眼神飘游不定,看了一眼遍地屍体,却没把注意力放在杀气腾腾的尤金身上,自顾自的像是在害怕或是防备些什麽可怖的东西。

「迟了又怎样,反正都要死了。」

彷佛瞧见猎物的掠食者,尤金咧嘴一笑,冲上去扑杀目标。

每隔一段时间,外面就传来令人担忧的声响,早在十分钟前被尤金禁止走出地下室的白心急如焚,他反反覆复召出黑雾球,却因担心会干扰到其他三人,最终还是没连接通话。

外边到底是什麽情况,前辈他们没事吧?是不是屠夫数量极多,导致他们陷入一片苦战?

「怎麽办……」

白紧握手中匕首,身体因过度紧张而紧绷,这是他成为死神後第一次体会到这般深切的无能为力,无论此时多麽焦躁与不安,有多麽想往外一探究竟,哪怕只是看一眼,白始终无法迈出第一步。

他太担心毫无用处的自己会成为累赘。

「要是能稍微帮上忙,而不是躲在这儿备受保护,前辈他们会不会比较轻松?」

白对着匕首独自咕哝着内心话,很可惜匕首是死物,它无法回应他。

就在白缩在暗处为自身的无能而唉声叹气时,地下室入口的墙打开了,白立刻把所有负面情绪抛诸脑後,打起十二分精神等待走来的人。

小凹洞位於火光照射不到的隐蔽角落,白微微探头,留意来者何人,随着空气中回荡的脚步声渐进,白定睛一看,所幸下来的是祭司,不是屠夫。

白松了口气,只见祭司经过他打算往四个男人所在的方向前去时,一股说不清的异样感闯入白心里,他望着祭司离去的背影,实在说不上究竟哪里不对劲。

祭司依然是祭司没错,但他散发出来的气息特别古怪,就像是被什麽给入侵并控制。

明明见过祭司好几次,却没感到如今这般强烈的违和感,白认为还是小心为妙。

待祭司走远,白才尾随上去,一路上他尽量隐藏死神的死亡气息,似要把自己伪装成空气那般,来到入口处静静观察。

四个男人不吃不喝也不曾休息,捧着经书从早念到晚,丝毫不见疲惫,眼看等候许久的祭司已到,他们合上经书放在脚边,齐齐对着祭司跪拜。

祭司背对入口处,白无从知晓对方脸上此刻挂着哪种表情,只闻祭司嘴里念念有词,白竖起耳朵聆听,结果他表情忽然凝固,万万没想到祭司嘴里念的,竟是魔界语。

古老的,已不常被使用的魔界语。

白之所以震惊,是因为普通人类绝对不可能学会,哪怕是最基本的一个词,毕竟魔界语绝非人类所能承受的,蕴含强大力量的语言。

由此可见,白感到的那股异样感,应验了如今站在那里的定不是祭司,要说是屠夫又不全然是,直觉告诉白,那是他所不认识的,极其危险的物种。

是祭司被附身,亦或是披着一张皮佯装成祭司的生物?

不管是哪种猜测,白亦不敢轻举妄动,谁让他身上没有死神武器,只有一把勉强拿来当防身用的匕首,要是不明生物带有武器或特殊能力,他必招架不住。

白学过一丁点的古老魔界语,由於这远古的语言过於复杂且难以理解,以至他没继续深入去探讨,可现在白有些後悔了,他想认真听内容,奈何只听懂几个单词,上句接不到下句,索性放弃。

祭司的声音,犹如自洞穴深处飘来的幽幽鬼魅声,它在空气中飘荡,挥之不散,即便听不懂内容,但似催眠的魔界语一点一滴钻入白耳内,迫使白不得不用手指掐紧手上的肉,靠皮肉的痛楚来保持清醒。

这时,声音戛然而止,祭司手掌凭空冒出灼灼火焰,火焰中带有不祥气息,白知道那便是赤月葬上的魔火,而信徒们口中所说的火焰仪式,看来就要开始。

白屏气凝神,乌黑的眼锁定住祭司的一举一动,当火焰接触到其中一个男人身上时,霎时间便蔓延开来,火焰迅速将四人包裹在内,犹如扑上猎物的饥肠辘辘的野狼。

人体正被魔火燃烧,焰烧去身上所有布料,唯独皮肉不见一丝灼伤,男人们不觉炎炎烈火的炙热,更感受不到它本应该给予身体的痛处,只一心一意跪拜眼前的祭司,不发一言。

白忽然一个激灵,随即眨一眨眼,死神之眼开启的刹那间,他看见四个男人的生命线着了火,变成不停伸缩又扭动的火蛇形态,活像在痛苦中挣扎的蛇,直到火焰全凝聚在生命线的中心点时,火势变小後熄灭,而男人们心脏处冒出一颗小印记,最後身上的魔火随之消失。

那颗看似黑痣的印记,是卡奥斯所有物的证明,四个男人的生命已从生死簿上移除,灵魂从此就归卡奥斯。

火焰仪式完成,男人们不约而同晕厥过去,祭司再三确认他们胸口都有印记後才转身离开,而敏锐的白比祭司更早一步走开,他先是跑到小凹洞里,等待祭司出来。

祭司来到分叉口,往祭祀台方向走去,白接着也蹑手蹑脚尾随到祭祀台入口边观望。

原本静谧的环境,响起死神轻盈的脚步声,那位母亲浑身一阵战栗,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死亡所带给她的寒颤,她为求生而死命摇着头,麻袋内传出模糊的嘤呜哭声,代替言语在求饶,传达着她的不情愿,以及谁也无法理解的恐惧。

眼前的画面存在一定的冲击性,白平日里回收不少向自己露出惊恐表情的恶灵,他们眼里满满的不情不愿与不甘,由衷拒绝再次回到无限之渊;而这位母亲,面对近在咫尺的死亡,她不愿去面对,更不愿去接受,她在害怕,在抗拒,她才不要什麽一命换一命。

恶灵是罪有应得,但这位母亲不该落到如此下场。

白深感同情之余,便是无穷无尽的无可奈何。

作为死神,白无法拯救生命,而是得见证生命的消逝,所以他握紧拳头,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到最後。

祭司走到女人面前蹲下,察觉到会杀死自己的人就在面前,她害怕得身子往後一缩,祭司马上掐住对方肩膀,随後粗暴撕开女人身上的衣服,这时候麻袋内哭声更加凄凉,女人不断摇头示意不要,甚至害怕得失禁,这一幕看得白於心不忍,差点就冲上去。

女人袒露在空气下的胸口,正好有卡奥斯的印记,祭司手指掐着烙有印记的那一块肉,然後轻轻拉扯。

如此一拉,竟拉出女人的灵魂来,定睛一看,是个年轻的女人,虽然顶着一张惊恐的哭脸,却不难看出她拥有漂亮的外貌。

灵魂看见祭司的那一刻瞪大双眼,眼神里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恐惧,之後她悲惨的尖叫声响起,魔火由灵魂内爆发,眨眼间就把灵魂给吞噬乾净,连渣都不剩。

意外的,过程不如白想像中的血腥,倒是乾脆利落,一点也不拖延,终究只是单纯收集灵魂的仪式,所以不存在需要虐待肉体的过程,至少这样不会给祭品带来多大的痛苦。

收到祭品後,祭司走到祭祀台,他漫不经心看了一眼屍体,抬起手搁置在屍体胸口处按压,直接把浮出来的灵魂按回到肉体内,紧接着屍体胸口处发出微弱的,短暂的光。

是类似心匣的印记,固定住了灵魂。

白看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原来复活仪式竟是如此简单,不费九牛二虎之力就可办到的吗?

只要将灵魂塞回体内,那个人就可以再次睁开眼睛活过来,未免也过於颠倒他这段期间所习得的知识了!

能做到此事的,想必应该只有……

还未能缓过来的白,无论如何都不会料到祭司会转过身来,对着入口处,抛来这麽一句话:

「晚上好啊,死神。」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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