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会知道我的名字?」
白警惕得往後退,库里尔只是发出很轻的笑声,那犹如微风一样的笑声里,却捎来了深不可测的意味。
「我既然能入侵你的梦,自然也知道你的身份。」库里尔的回答得暧昧不清。
白也知道对方不会老实回答,便试探性问道:「你对地狱很熟悉?」
「嗯。」库里尔应了一声,继续说道:「比你还熟悉。」库里尔发出清澈的笑声,这次纯粹的只是在笑。
「你要怎麽证明?」
「这个嘛,让我想想。」库里尔说着说着就真的开始思考起来,接着他「啊」了一声便说道:「你身处的房间里,有个被两道门隔离的禁室。」
「……」白惊呆了,他家前辈的禁地除了他和尤金与班西之外,绝对不可能还有其他人知晓,再怎麽说也是死神长私人房间里的另一个密室,其他死神怎麽会进来过。
「我的答案,能证明我对地狱的熟悉程度吗?」库里尔明知故问。
「你到底是谁?」白惊得只能问出不可能有答案的问题。
「白说我是谁,那我便是谁。」库里尔又是一阵笑,听得出他乐在其中。
白紧蹙眉头,深感自己被对方耍了,语气极度不悦,「你这个混蛋。」
「哈哈哈,捉弄你这样的孩子真是有趣。」
库里尔笑得很开心,他一步向前正想抚摸白的头顶,猝不及防的白来不及闪躲,可是库里尔的手却穿过白的头,他忘了此刻的状态不容许他这麽做。
「别玩了,死神之力都给了你,你该认真告诉我你的来历以及真正目的了!」白生气起来,对於无论到哪里都被当成小毛孩来对待这点,他十分不满意。
等了好一会儿,白没得到库里尔的回答,正想叫唤对方名字时,库里尔却是开口了。
「白,对不起,我们得下次再见。」
「诶?什麽?库里尔等等,你先解释清楚啊!」
白疯狂叫喊,伸手就要抓住库里尔的影子,库里尔却眨眼间消失,白扑了个空。
和前两次的情况无异,这个梦境的某处骤然间裂开一道巨大的裂缝,整个世界猛然迎来了天翻地覆的转折,恍然间构成骇人的深渊,白顿时失去漂浮的能力,正迅速往深处坠落。
梦里的白惊恐地叫喊,而现实中的他吓得从床上弹起来,瞪着眼睛喘着粗气,全身都冒冷汗,而这一幕正好被刚从禁地里走出来的鸦撞见。
白因做了骇人噩梦而面色铁青,他看见鸦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鸦在白沉睡时从魔界归来,他身上只穿着紧身衣,并且十分少见的将稍微长了点的头发束成小马尾,就算平时的他外观再怎麽邋遢,不修边幅都好,此刻看起来倒有那麽一点儿清爽。
「梦见什麽了?」鸦打了很长的哈欠,一脸疲惫的他直接倒在沙发上小歇一会。
好不容易让紊乱的呼吸平息下来,白试着回想起在坠入深渊前到底梦见了什麽,可无论他再怎麽努力回想,脑袋则空空如也,就好像他由始至终只是一昧地坠落,并无梦见其他场景。
「记不清了……」对於前半段若有似无的梦境,白果断放弃回想,「只记得我正掉下深渊。」
听见白的梦境内容,鸦忍不住笑起来,这让白委屈地噘嘴,他转头去看身边的无名,却发现身边躺着的是那把全银色的匕首。
白拿起匕首,对鸦说道:「前辈,无名恢复成匕首了。」
「随它去,反正只是力量不足,维持不了人形。」鸦摊了摊手,漠不关心的态度。
「我可以稍微提供它一点点粮食吗?」白摩挲着匕首冰冷的表面,总觉得无名没有足够的食物吃很是可怜。
「不是不行,但无名要是不知节制,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鸦这话算是十分温和的警告了,说完就翻个身闭上眼,不想继续说话。
白自然明白鸦的意思,就算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不经鸦的允许擅自喂养无名,要知道在无名把他的死神之力吸干之前,鸦会先对付他。
见鸦进入休息状态,白轻手轻脚下床走到书桌前,打算把无名收入刀鞘。
刀鞘表面有魔火烧损的痕迹,白用指腹摩挲坏损的粗糙部分,喜爱的东西遭到破坏,白难免会感到低落,尤其这还是鸦买给他的东西,白盯着刀鞘许久,待心情沉淀下来,才把匕首收入刀鞘。
虽历经一场噩梦,但白也获得了足够的睡眠,正想前去办公室继续工作时,他却回头望了一眼睡得极其不安稳的鸦。
鸦是侧睡,一只手枕住头部,另一只搁置在腹部,白蹑手蹑脚靠近沙发,由於鸦正面朝沙发内部,白只能瞧见他稍有些痛苦的侧颜,并且也听见鸦粗重且急促的呼吸声,他全身肌肉紧绷僵硬,甚至还有些颤抖,看得白不由得皱起眉头。
肯定很痛,痛得无法安稳入眠,白如是想到。
白仍记得那日在旅馆房内,鸦对於别人问起他的身体状况时表现得异常抗拒,既然鸦不愿让他人触及自己的苦衷,白只好不闻不问。
离开前,白为鸦盖上一条干净的毯子,接着趁鸦醒来前赶紧逃出房间。
那之後过去三天,白终於处理完所有因出任务而耽搁的报告,他伸了个懒腰,准备趴在桌上小睡片刻时,鼻子却嗅到熟悉的香烟味,立刻抬起头来。
果不其然,是鸦。
「起身,走了。」鸦一进门就以命令的口气对白说道。
白昨日收到鸦的联络,说是今天要带他到任务塔,如今鸦来了,白兴致勃勃走到鸦身边。鸦开启传送门,还向传送门说着白听不懂的单词。
「这是开启前往任务塔通道的关键字。」鸦又重复那听起来特别饶舌的单词。
白卷起舌头尝试念一念,鸦听後点头表示正确。
「这是哪里的语言?」白好奇问道,这词的念法有点困难,音调也很特别。
「它是古老魔界语的衍生词。」鸦关闭传送门,说道:「你试试。」
白点头照做,开启黑色旋涡状的传送门之际他口念单词,鸦率先走进去,待他确定通道已接通,才示意白进来。
这是白初次到任务塔所在的地域,但他已事先从书籍上了解到不少关於那里的运作。
任务塔建於被坚固结界给保护起来的地狱地底,而且不光是任务塔,存放所有灵魂的珠的记忆库也在此,当然极为重要的生死簿,也在地底内被保护着。
任务塔因开放给所有死神来领取任务,所以这栋高塔无时无刻都人满为患,好不热闹。
记忆库则是承载着极为庞大的,所有灵魂的珠的高塔。凡是要进入记忆库的对象,首先必须到死神长那里提供入塔的合理目的,获得通行证才行。
至於生死簿所在的高塔,它由高阶魔法所保护,唯有地狱之主方能自由进出,是一个所有死神们都未曾接触过的神秘场所。
这时候,白惊觉眼前竟然还有另一道不属於他的传送门,只见鸦很是自然走进去,白也立即跟上,直到穿过去後,白才理解第二道传送门存在的意义。
心匣里,以及血液中奔涌的死神之力,在通过第二道传送门後,都完全感受不到了,哪怕是一丁点的死神之力,都被莫名的力量给压制,白只觉浑身是说不清的不对劲,是一种时常伴随自己的力量消失了的虚无感。
白想起书籍里写道,地底皆是无比重要的高塔,为防止心怀不轨的死神闹事,破坏高塔运作,所以会暂时封住死神们的死神之力。
穿越第二道传送门之後的,是高塔的领地。
黑色高塔遮天盖地,鳞次栉比,高峻挺拔,座座高耸得不见顶,粗大蔓藤缠绕塔身向上攀爬,彷佛一只被深绿色铁链给夺走自由的庞然生物,画面过於壮观,白被震撼得走了神,直到鸦转身回头把他拉走。
「这里是任务塔区域,中间是记忆库区域,而最尾端则是置放生死簿的地方。」鸦拽着白的斗篷,很难得的为白讲解。
「哦、哦!任务塔数量也太多了吧!」白被拽得回过神来之後鸦才放手。
「数量多只为接应数量庞大的死神。」双手无所事事的鸦,习惯性点燃一根香烟。
果然亲眼见证的总比从书籍上阅读的更来得震撼,面对新事物的白总爱东张西望,即便是角落的小细节也不会错过,他要将视野内所有事物都牢牢记在脑海里。
地底仍然是被黑暗所笼罩的世界,永不见天日的地方,但瘴气远比地狱来得稀薄,气温相较的更低,双脚踩踏的是黑色碎石道路,走起路时鞋底与碎石间的摩擦发出了沙嚓沙嚓的声响。
白和鸦走着的同时,就见迎面而来的一群死神,他们惊见死神长,纷纷都紧张起来,但倒是不忘颔首打声招呼。
「鸦先生,您好。」
鸦一如既往的不会回应後辈们,似把他们全都当成透明的空气,他看不见也听不见;至於死神们,有谁会不晓得死神长的性格,全都见怪不怪,他们只想打个招呼後马上离开,却是看见鸦身旁还有一个白。
死神们面面相觑,支支吾吾的,不知如何是好,直到其中一个死神也向白颔首,道了声:「白先生,您好。」
也许是白的错觉,但对方话音刚落,他身边头顶上,传来了十分不明显的噗嗤声。
白顿感尴尬,尴尬绝不是因为鸦的笑声,而是作为後辈的他被前辈这般称呼,他一时接受不来。
「你、你好……啊!」白好不容易开口回应,可到嘴边的话语还未说完,就被没耐性的鸦给拽着离开。
那班死神也是看愣了,他们早听闻死神长的搭档是个清秀小少年,却未曾见过其面貌,今日碰巧可以近距离一睹对方样貌,果然传闻中的「白先生」长相煞是好看,为人远比死神长来得亲切,让人不由得想与他亲近。
这两个站在一起就形成强烈对比的死神,究竟是如何凑在一块成为搭档的?
死神们相互讨论,却是永远也得不到满意合理的答案。
鸦拽着白的斗篷,向最尾端的,没有死神会光顾的任务塔走去。
「前辈,人家与你打招呼,你得回应才是。」白明白鸦积习难改,可今天却忍不住好声建议。
「没必要。」鸦面无表情回答道。
「怎麽会没必要?这是基本礼貌,再来也关乎前辈你死神长的形象。」
「形象很重要?」
「重……倒、倒也不是,主要是礼貌问题。」
「你是在教训我?」
「才不是!」白连忙否认,深怕给鸦揍,「我不过是给些建议。」
鸦吐出一口白烟,望了一眼白,说道:「我要是接受了你的建议,你不认为我会变得很可怕?」
「可怕?」
白认真思忖,脑海顿时冒出鸦嘴上挂着温和亲切的笑容,主动前去慰问甚至关心其他死神,还与他们有说有笑的惊悚画面,白立刻中断想像回归现实,露出像见了鬼的表情。
「前辈,我认为你还是维持现状就好。」
鸦没说话,眼底尽是不常有的笑意。
最後一座任务塔就矗立在眼前不远处,这周遭范围内没见到任何死神,彷佛一片被隔离出来的死地,显得格外冷清。
白怀着忐忑的心,随着鸦走入黑色高塔内。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