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前,我先回六楼数着准备好的红包。公司发的年终等同於我包出去的红包金额,惋惜的同时也想着,不知道杨启胜拿了多少年终,他比我大二岁,会不会包红包给我呀?但这麽想的自己实在太没用了,便收回这份期待。
中午前,杨启胜和我一起搭车前往迪化街,我以为到了年假台北的人潮会减少一半,但似乎有不少人跟我们一样趁除夕休假来迪化街采购。
人潮多到我只能紧靠着他走路。都怪我妹前几天传给我看漫画电子书,现在的景象就好像情侣一起逛庙会,因为人潮拥挤怕走散,而牵起手来的前夕!
我赶紧低头在内心殴打胡思乱想的自己。
「要不要……勾住我?」
他爽朗地曲着手臂,一点暧昧感都没有,而我则往前抓住他的购物袋。
「这样就好。」
「也是呢,走散了我们就用电话联络。」
就是说啊,又没规定要腻在一起买东西。
想是这麽想,我还是紧抓着他的袋子边逛街。
我们手上各提了乌鱼子和鱿鱼丝还不够,他现在要去买花生糖和麻粩。
好不容易搭上公车,我们两人双手都提满大包小包的乾货。虽然可以转搭捷运节省回老家的时间,但我实在不想浪费体力,毕竟晚上得花更多力气应付围炉中的话题,公车又刚好有二人座,我们就决定一路搭回我家最近的公车站牌。
杨启胜一面查看战利品一面说着,「还好今天出大太阳。」
「对呀,不然都要发霉了。」我坐在靠窗的位置,没话题聊我就可以装作看窗外了。
我偷瞄着他,见他一个个拿出来查看又满脸欣喜的模样,明明昨天还是个过劳的病人,难不成他其实没那麽病恹恹,或许他在我抬回家的途中早就醒来?我对他的偏见好像永远也无法改变啊。
他见我看着他手中的乾货,便问着我:「你喜欢吃麻粩吗?」
「闲在家的时候会配热茶一起吃。」
「因为吃这个会黏牙,在外面吃不方便刷牙。」
「对啊,感觉不刷掉久了会蛀牙。」我依然偷瞄着满脸笑容的他。私自想像他应该也不会在外面吃海苔类的东西,要是被女同事看见他牙齿上有海苔,估计会对他幻灭对吧。
想到他牙齿上粘着海苔,我不禁笑出声来。
「嗯?这麽想吃麻粩吗?」还好他没发现我正在想像他出糗的画面。
「大概玩牌的时候就会被家人抢去吃,特别是我老爸。」
就在我们闲聊坐没几站的时候,杨启胜突然起身让位给一名老奶奶坐,留在座位上的我说了想帮杨启胜提他手中的东西,但杨启胜却爽朗的拒绝了我,一手提满乾货,一手握住公车拉环。
他那超过一百八十公分的高䠷身形与帅气的外表吸引了车内的婆婆妈妈姊姊们的注意,连我隔壁的老奶奶也不放过这个机会,开始与杨启胜聊天。
问他现在什麽职业、薪水多少、拿到年终多少?
对话中我意外听到杨启胜拿了三个月的年终,我开始觉得他很可恶,心底许下希望他把年终奖金包成红包给我的愿望!但只要跟金钱有关的愿望就不会实现,所以我决定今天晚上打牌一定要把他的钱赢过来。
「那现在有可以照顾你的对象吗?」老奶奶亲切地问着他,我就知道上了年纪的人很喜欢做媒人,没想到连陌生人也不放过。
「工作就让我忙得焦头烂额了,目前没有交往对象。」
就只是聊天说话,杨启胜居然用了「焦头烂额」这个成语,是说,传闻中的海外女友跑去那了?居然没有交往对象?这对公司职员来说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我孙女才刚国中毕业,要是她再大一点就介绍给你了。」老奶奶用惋惜的口气说着,杨启胜则轻笑地摇着头。
「我的工作是周六日都有可能需要加班,如果做我的女友会很寂寞。而且我其实不需要别人照顾,很习惯独立生活了。」
即使我想要笔记这家伙拒绝人的话术,但未来我大概也不会有拒绝人的机会,就作罢。
「职场同事呢?如果待在同一个地方上班,就能一起加班了不是吗?你们公司有规定不能谈社内恋爱吗?」
杨启胜犹豫了一会儿,才笑着说:「没有,虽然没有,抱着喜欢他的心情过好每一天,我就觉得每天都很幸福了。我从来就没有奢望过和对方交往这样的事。」
我低头想着杨启胜所说的话。
明明只要杨启胜点头,公司里有很多女职员排队作他的女友候补呢,这麽受欢迎的人居然说这种边缘人如我会说的话。
但我没有喜欢过谁,无从体会杨启胜的心情。
由於这台公车开往我家至少要一个小时,他们聊了一阵子,老奶奶就到站下车了。我们体贴女性的大帅哥还护送老奶奶下车,获得车内妈妈姊姊们的青睐。
车内只剩下为数不到十位的乘客,杨启胜又坐回我的隔壁,而我从他们聊天中途就假装睡觉不加入话题,如果老奶奶下车後我马上醒来,就会被发现我装睡,因此我就继续假睡。
靠着车窗睡的我因为公车停停走走,脑袋撞上车窗不少次。
在我想着得换个姿势,不然真的会被撞傻的时候,公车突然一个煞车,我的头巧妙地就靠到了杨启胜的肩膀。
呜啊呜啊,每次都吐嘈戏剧总会让主角突然绊倒栽到人家怀里,还是煞车靠到别人肩上,没想到现在的我真实上演!对不起编剧!我老是吐嘈这种剧情很狗血。
我感觉到他的气息正吐在我的头上,他一定觉得这个男同事怎麽可以说睡就睡,还睡在别人肩上对吧!如果觉得太重就推开我啊!
我感觉到他的手正摸着我的头,不但没推开我,还替我乔了个好位置,然後继续滑手机。
由於我的脸朝下,偷看一下似乎不会被他发现,我就大胆地偷瞄他手机萤幕上显示的东西。
杨启胜正在搜寻「去别人家拜年要注意的事项」。
想起他说家人都住在美国,也许这是他第一次到别人家围炉吧?他的第一次围炉献给我家,让我有点小小成就感。
念在他这麽紧张的份上,我想给他一个惊喜快乐的围炉之夜,希望今天的他能过得比任何一天都还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