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那年夏天逐漸飽和(あの夏が飽和する) — 深田秋雪

正文 那年夏天逐漸飽和(あの夏が飽和する) — 深田秋雪

是从搞砸自我介绍时开始,还是从第一次班级活动就因打工而推托所造成的呢?

在这间充满和外头形成暖和温差的教室里头,我的周遭就跟窗外的冬景一样黯淡、寂寥又落魄。

明明是间狭小的教室,我的周围却能让人感觉宽阔,原因便是没什麽人围在我身边,换句话说,就是我没什麽朋友。

反之,教室的中央却洋溢着青春色彩,聚集了好几个人。

黑板和讲桌之间穿梭的谈话声被笑意渲染,发出光芒的现役高中生们各个埋头於属於自己的青春。

啊……我也曾想过要像他们那样,想着要加入那个地方而努力,然而现在却是这副惨样。

升上高二分班後所带来的悸动,一、两个月便荡然无存。

因为高一的生活也像现在一样毫无色彩,所以我才会没来由的期待高二生活。

结果,又回到了起点。

不,应该说从来没有开始,找不到开端。

「唉……」

怨不得人,既然走向跟以往相同的道路,那麽会交友失败本身就是我的问题。

证据就是一年级时待在同一个班级里的家伙,却表现的像是跟我头一次见面一样。

「提不起劲啊……」

趴在桌上吐出长气,昨晚累积的疲劳让我黏在桌面上不能动弹,目光仍追着那群闪闪发光的胜利组们,总觉得我像一只蛞蝓。

「真让人忧郁,七宫,常常叹气会成为习惯的。」

不过,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多了一个跟我情况相同的家伙。

敲响耳膜的银铃嗓音,来自一名邻座少女。

就像不经意地打招呼一样,带着毫无起伏的音调跟我搭话的她,是在高二後才认识的同班同学。

及肩黑发散发花和水果的香气,整齐的五官稍微被浏海遮住,小巧的脸蛋兼具稚幼与成熟的氛围,但黑色瞳孔里稍微透露出冷淡的感觉。

她叫深田秋雪,新学期後一直坐我旁边,尽管有换过几次位置,我们两的签却总是抽到一块。

相貌和气质相当出众,真要说的话,绝对是受人追捧的那一型,然而,她却像我一样形单影只,这部分我想是受她性格影响。

「我并没有常常叹气。」

「听人常说,叹气超过五次接下来的半天都会相当倒楣。」

「真的吗?我第一次听说。」

「超过七次就连家人也会一起倒楣。」

「不,也太严重了吧?难道不是迷信吗。」

「超过十次之後会有好事发生。」

「为什麽反而变幸运了!?」

物极必反也该有个逻辑才对。

「骗你的,那种迷信要是可靠的话,就不叫迷信了。」

「我到十次之前都还稍微相信了一点。」

「你差不多叹两百次了吧,七宫,你害我完全不能专心,该怎麽赔我?」

「抱、抱歉,不过再怎麽样我都不可能叹这麽多气吧?」

「你的动作太大,很容易打扰到我。」

「唔,非常抱歉。」

虽说她眼睛从来没有从手上那本小说内页移开过,却还是清楚观察到我的一举一动,看来我被她警戒得很深。

应该说,容易警戒人反而是这家伙的个性,第一次见面打招呼时,我居然被狠狠地瞪了一下……

不,我只是被她盯了一下而已,但当场就被眼神震慑的无法说话。

「既然一直盯着他们看,要不要乾脆加入前面那群算了?」

「什麽,你说的加入是指什麽意思,前面那群又是指谁,深田?」

「别装了,脸上不是挂着一副等待机会到来的表情吗。」

「居然看得这麽仔细……」

「只是你的动作太大了而已。」

「脸上的动作要做得很大有点难吧?」

就像在挑剔我一般的指责,明明都没有正眼瞧我,说不定单纯只是想找麻烦而已。

然而,我却不觉得嫌恶。

待在被青春抛弃的教室一隅,只有深田秋雪这名少女会和我搭话,光是这份搭理就值得感激。

是从什麽时候开始,这样的对话自然地出现在我与她之间,不需要张扬与喧哗,属於孤独之间的交流,相当惬意。

「嗯?」

洁白的侧脸被丝绢一般倾泻而下的细发所遮,洋溢知性的双瞳充斥着使人着迷的魅力,就算被那道视线所瞪也不会感到恼怒。

不如说,会去渴求那道视线的注意才是人之常情。

「啊……」

我被她的侧脸吸引住,连忙撇开不争气的视线。

「我说,深田你是不是没交到什麽朋友啊?」

光是靠外貌便能在团体中占有一席之地,平时也有许多学生试图找机会向她搭话,但总觉得她刻意将自己塑造成高岭之花,让人难以接触。

或许正因如此,没有朋友的我才能和没什麽朋友的她建立对话。

「七宫……你还真能面不改色地问出这种失礼问题呢。」

「咦、抱歉,我没有多想……应该说,我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

「简直就像在婚礼上询问新人『你们打算结婚多久?』一样。」

「这也冒犯过头了吧!」

这句话隐含着此等程度的杀伤力吗?

不,绝对没那麽冒犯。

不过仔细想想,如果有人当面问我『你是不是没什麽朋友』,我大概会虚张声势地说『当然有啊,我数数看几个喔……唉唷,这种事我怎麽会记得嘛,哈哈』。

……我居然问出这种问题。

「算了,忘掉吧,深田,我也不是特别想知道。」

「你那样说的话,不就会让人反而想告诉你了吗?」

「到底是怎样啊……」

「朋友这种东西……恩,我想想喔,我至少有七十八亿个吧。」

「你把全世界的人类都算进你的交友圈了吗!?」

「嗯?七宫你竟然擅自将自己列入我的朋友清单,真是厚脸皮到令人不敢恭维。」

「把全世界都当成朋友的家伙居然说我厚脸皮……」

「如果你借我抄作业或替我当值日生,我也不是不能把你当作朋友。」

「喂深田,你在我心中的形象瞬间降低了三分左右。」

用条件去交换朋友,就像是不良学生会讲的台词。

「满分一百万的话,那现在大概还有999997分罗?」

「为什麽是从最高分开始扣,你把自己评价的太高了吧。」

「顺带一提,我对七宫的印象只有9分。」

「满分不是一百万吗!?」

低成这样都让人不晓得该从什麽地方开始挽回了。

该不会她很讨厌我吗?

「与其说是讨厌七宫,不如说怎样都无所谓吧?」

「真过分,这比被讨厌还更需要勇气耶!?」

「廉价的勇气怎样都无所谓。」

「不准把别人的勇气说成廉价!」

她的语气毫无恶意,正因为如此反而让我备受打击。

我的精神不断遭到攻击,但是跟方才相比,似乎没有那麽疲惫了,多亏我一直激动地回覆深田的玩笑。

然而,这里的音量似乎引来班上的注意,充满不同意味的目光投射过来,令人不得不在意。

此时,一群以女生为主的团体带着高压般的存在感走来,我跟她们对上眼。

穿着校服却显得时尚的女孩们,来到我的位置旁准备找我搭话。

「深田,放学後和我们去上次那里玩一下吧?方便吗?」

嗯,不可能有女生找我搭话,我明白的。

应该说,除了做值日生或者打扫的时候,我根本不会被班上的同学搭话。

所以我是交友失败的人,而深田不一样,她只是『朋友不多』而已。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们前来告知。」

她轻柔的晃动头发点头,没像女孩们一样充满活力的给予反应,不过她们都不介意。

「那就在大门集合,打钟後马上过来,不要再迟到喔。」

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的女孩们再次掀起空气中的洗发精香,与深田的淡水果香比起来浓烈了许多。

只道出一句邀约就走人,也太令人扫兴……虽然我并没有期待什麽,不过真不像时下女孩子的做风呢,大概是深田的反应泼她们冷水了吧。

即使如此,她还是能交上朋友,我却做不到类似的事,这让我怀疑自己拥有某种缺陷。

「欸,你们为什麽不在班上集合就好,特地到校门不方便吧?」

「嗯?」

我突然搭话似乎令她觉得有点惊讶,她将小说阖上正式将意识转到我身上,我因而再一次体悟到深田的美。

「因为有别班的人会去,再说那时候的教室不就像动物园一样吵吗?」

深田的眼眸黑暗深沉,深邃目光彷佛看穿我的灵魂,宛如尝试将我石化,她将小说以书页向下的方式置於桌面,明明旁边放着书签。

「原来如此。」

她已经习惯和那群人出去玩,而且交情广泛到别班去,我的败北感更加萌发。

「七宫,原来你把女生放学後的私人行程全都听在耳朵里了。」

「别讲这种会让人有偏激想法的话好吗,我坐这麽近不管怎样都会听到吧。」

「如果不想让人误会,刚刚就应该马上把耳朵摀起来。」

「我觉得那样更容易让人误会才对……」

「真是太好了,对同班女生的去处了若指掌的你打算怎麽做呢?」

「我才不知道你们要去哪里,刚刚根本就没讲吧!」

「要是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直接告诉你。」

「不,不想,我绝对不会跟去的,没有那个必要。」

「你就先到集合地点好了,毕竟我也不希望临座同学成为尾随惯犯。」

「听别人讲话啊喂?还有,我明明一次都没有干过,不要把我称为惯犯好吗?」

她的语气坚定到让我怀疑起自己的人格,虽然我缺朋友缺到快要不能呼吸,但还不打算打破法规。

所以我以不容分说的坚毅表情来展现自己的真诚。

「噗……哈哈,好认真的表情,是玩笑啦,七宫,不要那样看我,真的很好笑。」

「这种玩笑最近很流行吗……」

「因为你每次都很认真,才害我想捉弄一下的。你还真是开不起玩笑耶。」

「哈哈,被女生讲这句话实在有点伤人。」

一边用手拭去眼角的泪水,深田展露孩童般的戏谑笑容,我被那闪烁着光辉的笑颜给震慑,遭她捉弄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肯定也有许多人招架不住这样的魅力。

「不过呢,要是七宫想加入,那群人应该会很意外才对。」

「我不会想加入的,反正一定是那个对吧?会被当成笑柄,不,会被当成工具吧,不管怎样都会被玩弄到死。」

「你对女生的见解还真是独到耶,难不成有经验吗?」

「经验的话眼前就有一个喔不没事……我是凭常识去判断啦,我很会观察别人。」

我赶在深田的眼神变的更加锐利之前改口。

「喔……或许会变成那样也说不定啦。」

「一定会变成那样,女生成群结队的时候什麽事都做的出来。」

「确实,她们都是一群以捉弄人为乐的女生没错。」

「不应该说『她们』而是『我们』吧?」

「什麽意思?」

「不,没事……」

我放弃对歪着脑袋的深田解答话中的意思,不过她看起来不像听不懂的样子,感觉我不该再深入自己挖的坑里。

「咳,总之深田你跟那群女生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绝对不会跟去。」

「明明是你先开口问的。」

我尴尬地结束这个话题,深田则是傻眼般地向我抱怨。

「不过,高中生一起出去疯狂之类的,你觉得有趣吗?」

「哈?真是抱歉,我没有体验过,被当工具的话当然一点也不有趣。」

「我不是在说那个。唔……换个说法好了。」

深田烦恼地将视线停向虚空的某一点。

「七宫,你认为像他们那样吵吵闹闹、把时间都拿来疯狂是件有趣的事吗?」

「既然有人喜欢这麽做,应该就是这样,不是吗?至少比起上课有趣吧。」

「真意外,我以为你讨厌他们的行为,虽然你一直都看着他们,却总是一副死鱼眼,你不想要更多的朋友吗?」

「不是这样……因为我搞砸了第一印象,和谁讲话都很尴尬,根本建立不起对话。」

「跟我不就能好好说话吗?」

「那是因为深田你和我一样都是属於没什麽朋友的人,该说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吗,总之还满惬意的。」

「还真是讨厌的感觉呢……我不是说我有七十八亿朋友吗?」

「这个梗还在继续啊……」

而且据我所知会计算自己朋友数量的人,都是没什麽朋友的人,讨厌,那不就是我吗?

「唉,第一印象充其量只是人际关系的一部份,你应该多拿出自信摆脱消极的。」

「就算被这麽说对我来讲也很困难。」

「都还没开始行动就觉得不行,说不定踏出第一步後其实很简单喔?」

「不,我想应该不会这麽顺利……」

「不去试试看怎麽知道,七宫真的很没自信耶。」

「这才不是那种问题……不,如你所说,我并不是很有自信。」

「那就更需要跨出第一步了,机会难得,我去问问她们晚上能不能让我多带一个人吧。」

丢下这句话的深田马上起身,决定为履行这句话语而朝向人群。

脑内的警报突然作响,为了阻挡她继续前进,我伸出手扯住深田的衣摆。

「可以不要多管闲事吗?」

「咦?」

讲完才察觉到,我的情绪已经脱离控管,明明根本没必要,尖锐的语气便跟着话语吐出,随之而来的是泄气话。

「我存在感很低,又不懂的与人相处,明明同班一年,但以前的同学都不认得我了,你能明白吗,深田?」

言语当中添加了几分自暴自弃的气息,让我感觉自己悲惨又狼狈。

「这种事我已经习惯了,没有朋友这种事……这是外在因素加上我本来的特质所导致的结果,我是个交友失败的人啊。」

毫无犹豫的说出根本不该对同班同学讲的话,全部的过错都出自於我本身,但讲出来却像归咎於人。

「……」

深田瞪大双眼,就像找不到适当的词汇回应我一样。

这情况彷佛就像我在对深田抱怨一样,我这个人真是糟透了。

「抱歉……深田……」

「不,我才是,对不起,七宫。」

即便我不认为这是自我贬低,但其他人应该不这麽想,我察觉到这样的气氛才停止嘴巴。

不该继续这样的话题,我撇过视线不再正对深田的眼眸,也不去注视前面那群团体。

「我第一次看到会这样说自己的人。」

深田的语气变的冰冷,不再逼我说出她想要我说的话,放弃似的对我露出苦笑,接着就继续读她的小说。

我们的关系明明没有那麽好,我却把气氛搞僵了。

疲累感占据身体,在上课钟伴随着学生震动般的脚步声响起时,我的身体已经贴在桌上,视野渐渐暗了下来,意识彷佛受到黑暗牵引般逐渐远去。

「既然如此,为什麽你还是看着他们?」

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结束话题,传进耳里的低喃却将我拉回现实,我抬头朝向声音来源,深田依旧泰然自若地阅读着,像在说我听错了一般。

我再次趴下,放松身体瘫软入眠,尽管在上课时间打瞌睡肯定也没人在意,我思考着那句宛如对我的质疑。

明明什麽都不行动,看似什麽都放弃了,为什麽视线却依然离不开他们,这是有原因的。

而那项原因至今仍时常在毫无防备的时刻出现於脑海里。

无法忘记,就算黑暗拢照,依然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的那份暴力,言语、肢体、嘲弄、悲痛,每当看不见世界的时候,身体的感觉就爆发般地折磨脑袋。

这是记忆,是存在於回忆里的创伤,那是用身体和内心所记下的,被烙印的深痕。

而至今,我依然无法摆脱那副枷锁,所以,我才会忍不住去察看,深怕自己表现的太孤立独行,又会招来难以忍受的迫害。

小学时,我曾经被周围的人逼着喝下马桶的水,穿着塞满图钉的鞋子,我看过真正的地狱,那是由残忍和绝望构筑而成的地方。

而现在又回到了那个地方,一年前升上高中时,我回到了这座城市,这座我长大的城市。

满地的悲怆和伤痕,宛如在掏挖我的灵魂,只要一个不小心就可能重蹈覆辙,这种要人命的戒慎恐惧让我不晓得该如何与人相处。

所以,这不是自信心的问题啊,深田。

因为我——七宫史也,是一个受过去蹂躏、满身疮痍、害怕受伤到无药可救的胆小鬼。

然而……

唯独你,当你向我搭话时,为什麽我一点也不害怕,能够自然地展开对话?

彷佛深渊般的黑发和黑瞳,充满危险魅力的雪白肌肤,受人崇拜的高冷姿态,你正是我应该要选择避开的人物。

但是,稍微知晓你的为人後,我甚至会不自觉的接近你,也不经意地看过你那抹与冰冷外表完全不同的天真笑容。

宛如可以拯救什麽的温柔笑容,让我忘记保持距离。

曾几何时,我似乎也体会过被关怀碰触的温暖。

我依稀记得那道存在於地狱里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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