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乌云莽莽,风雨踉跄,警察正在赶来的路上。
黎玉还来不及搞清楚状况,摆在口袋里的手机就震了又震。
有人给她拨了电话。
不是母亲,是阿厄──一个她初入义玄帮最艰难的时候,挺身而出帮了她很多的人。
她迟疑了会,还是按下接通键,疑惑朝话筒问了声「阿厄,什麽事」。
通常,阿厄并不主动给她拨电话,记得上一回他拨过来,是因为叱鹰盟搅了他们的地盘,在一天夜里,毫无预警的夜袭,伤了好多人。一接获消息,黎玉也不管半夜三更睡到一半,当机立断就从床上弹起,立刻也调了一波人赶去。也就是那一战,她用一条差点断了的胳膊,赢得了龙虎堂众兄弟的心。
人都说,这女孩不一般,勇敢无畏,且视恩义如千金,年纪很轻,却很值得敬重。
黎玉臂上至今还留着一条又重又长的疤,那时砍到都见骨了,她也以为这条臂膀怕是真的要废了。结果,绝望之际,纪雅心虽然面上骂她,却还是费尽心思给她找来了名医,好容易才接上的。黎玉说,她欠她一条手臂,将来一定还。而纪雅心只是摇头,一双翳水眸沉在那条裹着厚厚纱布的臂上,久久,才若有所思凝出一句:重诺轻许,将来怕要後悔……。
声音很细,黎玉没有听清,欲追问,可纪雅心却又立时抬起眼,笑得眼儿弯弯,道:我会给你这个机会报恩的,到时可不许耍赖哦。
黎玉愣了愣,末了,也弯着眼,与她应了声好。
而当时,项逸安就伫在一旁一声没吭。
由於他这个人很难让人从神情分辨出喜怒或者情绪,所以黎玉是等到纪雅心回去了以後,在只剩下她和他,无人的病房里,才知道,他好似……有些生气?
但,仍然有些不能确定。
因为当时,项逸安背着光,恍惚得让人看不清模样,只用了很凉很冷的声音给了她同样分辨不清情绪的两个字──无知。
黎玉目光一懵,忖度了好半晌,末了,才朝他无赖笑了笑:『人不无知枉青春嘛。』
那抹笑,很真。
太真。
真得就好似刻意佯装出来的模样,刻意回避着什麽似的。
然而,话音落,在一片虚无的昏暗中,她又等了很久很久,等项逸安的不耐烦,也等他一如既往的毒舌回应,可是这一次,她等到的,却只是他一改常态,万分严肃且郑重的一句:『你要是再学不会疼惜自己,那就让我来教你。』
『……』
你要是再学不会疼惜自己,那就让我来教你。
忘了那天最後是怎麽结束的,可这句,黎玉却在往後时常想起,每每思及也总忍不住要在心中默读一遍,而每读一回,那些长时间以来凝在她心尖上的风雪,仿似都能随之消融一些。
她不禁想──
项逸安啊……究竟是怎样的大路痴呢?
公车上,仍一片静寂。
黎玉接了电话,问了一句後,便没有再出声,可周围的沉默,却随着她愈来愈沉的脸色而愈发凝重。
电话没有挂上,黎玉垂目忖了片刻,不过三秒时间,眼一瞬,二话没说,旋了身就要往公车门奔下。可惜才旋了半身,就让项逸安给一把攥住。
项逸安这一拽,算是把她半个神给拽了回来。黎玉侧着脸,发丝半掩,也掩不住她眸里的惊恐。她拢着眉,有些慌乱地抬起眼来瞅他,连话都说得有些怔松。
看来吓得不轻。
黎玉颤着声音,只艰难地说出这几个字:霍东,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