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决凝视陆梨那看似无辜,实质冷漠如寒潭的双目,他的心受了伤,但他仍不放弃,「小梨你是想做皇后吗?」
「不是⋯⋯」陆梨又别过脸,「我不想做你三宫六院的其中一人,每天只等你来,还要跟他人勾心斗角⋯⋯这不是我。」
她在眨眼,她在说谎。
一刹,慕容决终於发恼了。
「你还在等他吗?」
「没有。」
「你分明在等他,他都已经离开了,你为什麽还那麽傻?」
「没有。」
「我告诉你多少次了?他不爱你!最爱你的人是⋯⋯」
陆梨甩开他的手,「决哥哥,总而言之,恭喜你。」
慕容决目送她急步离开了凉亭,他握紧拳头,呼吸不顺,心中一腔愤怒无处发泄,想挥拳打旁边的石柱,可是最终又忍了下来。
陆梨一直走一直走,她吓坏了,他怎会忽然那麽冒进?这三年来他一直小心翼翼,不敢逾越,今天到底怎麽了?若果他真的要当皇了,是不是她就会被他用皇命收进後宫,成为那些宫斗剧中的阴险女人?
「贱女人!疯女人!我诅咒你!下地府後也会诅咒你!」
「骂吧⋯⋯骂吧⋯⋯呵呵,趁本宫现在还能听到,快骂吧。往後就没机会了!哈哈哈哈哈!」
「陆梨!我恨你!」
……
「小梨⋯⋯我们是挚友,对吗?把慕容决还给我……好吗?」
「恩希啊,不是我不想还,是我还不了,他不愿,我没法,你就在这冷宫中安安静静度过余生吧。」
「小梨!为什麽⋯⋯为什麽这样对待我⋯⋯」
「想变成我吗?可惜啊,你不能。」
「小梨!」
……
她脑海里竟浮现起那些吉婶偷偷买来的戏剧小话本内记载的情节,她不停摇头,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画面扔出脑外,真可怕!想来都觉得很可怕!
她又急步走到大厅中,想告诉爹爹她已经好好跟慕容决道过别了,不要再让他进来陆王府了,就是把大门封死,都不要放他进来⋯⋯
然而,她刚踏进来,便觉得惊愕⋯⋯爹爹身边怎麽多了一位女子?
她是谁?
「爹爹。」她行礼,但眼睛却一直盯着爹爹身旁的人。
「小梨,这位是雪雪,是你的新姨娘。」
陆梨看着她那威武不凡的爹爹,一时竟怔住了,她的爹爹话一向不多,但她知道爹爹心中一直深爱着亲娘。亲娘过世多年,爹爹从不让她随便跑进去亲娘的房间捣乱,也不许下人弄坏房间内的装饰半分。怎麽今天蓦然纳了个人进来?
今天是什麽日子?忌留家吗?
「爹爹⋯⋯您是不是在跟女儿开玩笑?」
「爹没跟你说笑,这是你的新姨娘,日後她会照顾爹。」陆刑此时的神情认真得不能再认真了。
陆梨却完全呆了,张口结舌,不知所措。
雪雪温柔地跟陆梨笑一笑,「你就是小梨吗?小梨,你好。」
「我平常宠你宠坏了吗?快行礼。」陆刑见陆梨仍然没回应便生气了,「快!」
陆刑一吼,让陆梨回过神来,「不!我不会承认什麽新姨娘。我只有一位亲娘,你是谁?快离开!」
那个女子年纪不算太轻,看来已三十有多,虽然温婉,但怎能及得上自己的亲娘?爹爹是瞎了吗?
「胡闹!」陆刑拍案,桌子上的茶杯都跳了一下,发出「哐」一声,「为父纳新妾侍,不需要你承认,现在是通知你,而不是询问你,快叫!」
「⋯⋯」陆梨气得双眼通红,「要我叫她,休想!」
「无礼!人来,把公主关进房内反省,没有本王的命令,谁都不许放她出来!」
陆梨就这样被关进了房。她伏在床上,一边拍打着枕头,一边哭泣,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他叫她等他,让她去做他的妾,她的爹爹也说要纳妾,为什麽男人都不懂什麽叫「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为什麽总要娶那麽多夫人?
这时有人敲门,「妹妹,是我!」
哥哥?
「妹妹你听我的话吧。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平常,我们老爹待到这个年纪才纳妾已是厉害了。你就不要跟爹赌气了!」
「什麽三妻四妾很平常?哥哥会说这种话不是很奇怪吗?」她向门外人大喊:「那你为什麽不多娶几个女人?只留嫂嫂一个!」
陆槐在门外被她说得无法辩驳,「那又怎能相提并论呢?我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混蛋!你和爹爹都爱撒谎!你告诉爹爹,他就算关了我,我也不会屈服!他一天不放我,我便一天不吃饭!」
他哪有撒谎?
陆槐见她这样激动,也没办法,唯有离去。
「哥哥!你听到了吗?我绝食!你听到了吗?」
无人回应。
「哥哥?哥哥!」
也是无人回应。
走了?
她哭得愈发狠了,坏蛋!坏蛋!全都是坏蛋!
她哭累了,就睡着了,然後做了一个梦。
梦中,亲娘抱着她,向她温柔地微笑,那抹笑容就如和煦的冬日。亲娘身上的桂花香真好闻,使她觉得莫名窝心,可是,亲娘说她要离开了,她一直想拉着她的手,但是怎样也捉不到⋯⋯下一刻,眼前竟是那严肃的爹爹,「小梨!快叫姨娘!」
她吓得惊醒了,流了一身冷汗。
门外有人开锁,传来了钥匙的当当声响。她从床上爬起来,披了外衣,拨开纱帘,走到桌边,才发现是管家吉叔。
「吉叔,怎麽是你?」
「公主,是王子派老奴来的,王子昨夜为公主执拾了行囊,里面是几套男服和一些银两,请公主到信中的地方住下来。」吉叔年长,声音也有些沙哑,他最是慈祥,陆梨一直很喜欢他。此时,他放下一个包袱。
陆梨上前打开,才明白哥哥舍不得她受苦,让她离家外出逃难,她错怪了哥哥了!
不过,陆梨凝望着手中的男服,竟然犹豫了。
其实她是真的很生爹爹的气,但她知道爹爹很疼她,大概关她两天,就会把她放出来了。她不必跑出王府,也不必这样离家,这样只会惹爹爹更生气。
生气?
对!可以惹爹爹生气,何乐不为?谁让他这样负心?她赌气似的鼓起了腮帮。
吉叔见陆梨气鼓鼓,还是催促她:「公主还是快些换装吧!王爷再过半个时辰便会起来,到时候要走就很困难了。」
「谢谢吉叔!可是梦儿在哪?」
梦儿这时走进来,打算服侍陆梨换装,她自己早已化身成了一个小书僮,她的脸有点胀鼓鼓的,本来看上去就像个小孩,现在穿了男装,更觉年幼了。陆梨迅速穿上浅蓝缎布制成的男服,又束了发,她把她头上常挂着的夜明珠簪子收好,便提了一把扇子,随吉叔走到後门,沿路的守卫一见到她都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她忍俊不禁,这不是存心要放她走麽?
她顺利来到门前,便再三谢过吉叔,然後带着梦儿离开陆王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