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納蘭女皇 — 07-2 牆裡鞦韆牆外道

正文 納蘭女皇 — 07-2 牆裡鞦韆牆外道

慕容清这天回来後本该去看陆梨,但父皇的病他还是有疑虑,便趁着晚膳前来书房研读古籍。

父皇身体日益瘦削,双目无神,而且那一团乌黑⋯⋯但若是中毒,杜御医医术高明,没理由查不出来。他已翻查了好几天书籍,都没有跟父皇症状相似的记载。

父皇薨逝,最大得益者是皇兄,但四海昇平,他的太子之位也坐得牢牢的,毒杀父皇有什麽用?为了早点登基?

他蓦然摇头,没可能,那是从小看顾他的父皇呀,他再狠心也不会这样做。

他想得出神,也没留意用膳时间已过。

「清郎!」陆梨在书房外唤他,声浪颇大,他皱了眉,「清郎!」

慕容清无奈起身,走出书房,见她正在兴奋,不知又在打什麽坏主意,「梨梨。」

「清郎!小仁说你想念我,可我不信。我替你责骂了他一顿,快称赞我聪明。」

「我不想念你,你该痛哭流涕,为何这般兴奋?」他斜睨着她。

「为什麽要痛哭流涕?」

慕容清烦躁,「我看你根本是蠢钝如猪!」

见他要走,陆梨连忙拉住他,「清郎别走。」

慕容清回过头来看她,她可怜兮兮地说:「最近除了请安,你都不让我外出,我闷坏了。明天我能不能去逛逛御花园?」

「最近宫内都在预备大婚,你别添乱。」

「哦⋯⋯」她伤心地低下头来。

慕容清见不得她可怜的模样,只能别过脸去。皇兄大婚,看似平静,实质定在筹谋什麽,他不想冒险,自然不能让她外出。

陆梨要走,但又走回头,「清郎,我搓了面,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你在面加了什麽?盐吗?」

陆梨这才噗哧一笑,「有啊,很多,你敢吃吗?」

又在挑衅他!「有何不敢?」

慕容清坐在桌前,盯着面前一碗面,面条搓得均匀,汤汁清澈,没有过多油脂,上面还有些许鸡肉和青菜,简单朴素,但香气扑鼻,倒让人很有食慾。

坐在对面的陆梨早吃得脸也胀鼓鼓,慕容清遂也拿起箸子,缓缓吃下,汤底满是浓浓的香菇香气,和着面同食,味道甚佳。他默默吃着,偶尔瞧瞧陆梨,她一边吃,一边笑,可爱得很。

见她的小嘴脏了,他又提起巾帕为她抹抹软绵绵的小嘴,「谢谢。」

慕容清别过视线,「你不是王府的千金吗?为何懂得做面条做甜食?」

「王府的千金又怎样了?」陆梨嘟着小嘴,「王府的千金不用吃饭吗?」

慕容清苦笑,「就你多歪理。」

「哼!千金也可以过平民百姓过的生活,女子也可以做男子会做的事,我才不要被束缚。」

慕容清哂笑,「你都被困在琉璃轩了,还说不要被束缚,你能做得了主麽?」

陆梨听到慕容清这样挖苦他,不同於平日跟他顶嘴,而是扁了小唇,闭口不言。慕容清看去,见她的双眼愈见发红,最後她「哇——」一声哭了出来,豆大的泪珠就从她的眼角不绝地淌下,她这一哭,可谓惊天地,泣鬼神。慕容清处於深宫,向来不与女子相处,没想到女子号啕大哭起来如此可怖,他都吓得六神无主了。

「我想回家!为什麽不能回家?」

慕容清心里暗叫不妙,梨梨刚来琉璃轩就想逃离,樱桃宴当天他在楼阁就看到她一直望着陆槐的背影默默哭泣,今天煮面大概也是太想家了吧。她要麽奸狡地作怪,要麽气鼓鼓地骂人,他从未想过其实她也充满不快。

「梨梨⋯⋯」慕容清提起帕子就想为她擦泪,但陆梨拨开他的手,然後提起长裙就跑回房去了。

「梨梨!」

翌日清晨,陆梨没有出来跟慕容清吃早膳,慕容清想她大概仍在伤心,走到她房门前却不敢敲门,他只有自己默默去请安。

这些日子陆梨都在他身边,他似乎习惯了,今天没有她,蓦然觉得很寂静。

皇太后见陆梨没来,估计是落水受寒未癒,所以又责骂了慕容清一顿,说他待她不好,照顾不周,让她身体不适。

慕容清今天仍在东宫监工,但心情不如昨天了,只一脸冷然地在看着下人装饰。

是什麽时候开始,梨梨笑,他欢快;梨梨哭,他扎心?她竟能牵扯着他的情绪,让他一会上天,一会下地?还是他在琉璃轩太过寂寞,所以她来了,他就禁不住倚着她?

这时他瞥见慕容雨正在替一个小太监挂灯笼,他知道自己卑鄙——雨讨厌梨梨,但雨也是最了解梨梨的人,他决定问问雨的意见。

「皇兄是说十六哭了?」

慕容清见慕容雨好像有些激动,他不会是梨梨痛苦他才愉悦吧?不过这不是雨。「哭状可怖。」

「十六有否说是什麽原因?」

「就是想家了。」

慕容雨此时低下头来思考,风在吹,慕容清却只感受到热浪,煞是想念梨梨煮的银耳百合莲子羹。「吾不能让她回家。」

慕容雨一怔,良久才道:「那皇兄哄一哄就好了。」

「怎麽哄?」

⋯⋯

「快点!快点!」云儿在指挥着太监,「二皇子殿下说了,要赶在黄昏前搭好的。」

一群太监切木的切木,紮绳的紮绳,有的在测量树的高度,有的在看枝的强度,人人都忙个不停。

「二皇子殿下要给我们公主惊喜!若待慢了你们担当得起吗?快点!」云儿在花园大吼。

慕容清听得烦躁,那丫头干麽要如此张扬?非要把他的想法公诸於世吗?幸好梨梨没有开窗,不然还有什麽惊喜?

慕容清走到花园,太监忙活了一个下午,终於搭好了一架秋千,他坐上去荡了两下,觉得牢固,便叫云儿打赏太监,又吩咐他们不准说漏嘴,不许让旁人知道。

虽然花园不比陆王府亲切,但还是挺舒适,如雨所说,在这里荡秋千,她一定会很高兴。

慕容清有些许紧张,他去了陆梨的房门前敲了两敲。房内的陆梨早听到花园嘈杂,只是忍着不打开窗子偷看,一听见有人敲门,就放下了怀中的蜜饯,然後装着哭音问:「谁?」

慕容清皱眉,她还在哭?这女人⋯⋯「梨梨!是我,你开门好吗?」

「不要!」

「你先开门,我有东西要送你。」

陆梨笑了,果然是有东西送她的,她抿了抿嘴角,拿起茶杯,用茶点了点双眼,好让自己看起来就像哭过一样。她走上前,打开门,慕容清一见她,心中又是一痛,「怎麽还在哭?」

「你管我,你要送我的东西呢?」

「你不能看。」他掏出了一条巾帕幪着她的眼睛,「跟我来。」

陆梨看不到路,慕容清便扶着她一步一步的走到花园,到了秋千面前,慕容清深呼吸了一下,才拆开巾帕。

陆梨张开眼睛,将要到夕阳时分,天空散着一轮一轮黄晕,阳光并不刺眼,她不用多久,就适应了光度。她猜想过会是字画、古籍什麽的,然而映入眼帘的,竟是一架秋千,她怔住了,然後她缓缓地走上前,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来,「这是⋯⋯」

慕容清看着她那双泛着泪光的水灵大眼,「为你紮的。」

陆梨昨夜煮了面,一直在等慕容清一同用膳,心怕梦儿、云儿、圆圆和小仁肚饿,便让他们先吃,他们吃得津津有味,竟对慕容清的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才知道她错了!慕容清原来是受软不受硬的!是故,她决定只作假哭一下,好让他带她出去逛逛,殊不知一想到自己许久没有回家,就真的压不住泪意大哭起来,後来觉得自己失礼,又不知怎麽拉下脸来,就躲在房内不出来。

她没想过,慕容清会为她紮秋千。

爹爹很爱亲娘,为了哄亲娘高兴就在陆王府紮了秋千,那人也曾说过将来要为她紮秋千,她从小书上看过小书主人画的紮秋千图,才知这工夫果真不易,她此时眼眶泛红,泪水打转,看了秋千,又看了慕容清。

慕容清起初以为她会一如往日兴奋地红着小脸,但明显,陆梨是被他打动了。

他竟不好意思起来,心又不住跳动。「欸!别哭!先来试试。」他拉着她,按着她坐下来。

待陆梨坐好,慕容清在她背後道:「我来推了。」

陆梨点点头,「嗯⋯⋯」

秋千缓缓地来回荡着,风也在缓缓地吹,渐渐她也忘却了不快,咧嘴而笑,她那银铃般的笑声就在他耳边回荡。

「你看你看,我们殿下多爱我们公主,为了看见公主的笑容,费尽心思。」小仁在远处看着他们。

「公主笑起来多美,我要是殿下,巴不得天天看着她笑。」圆圆说。

梦儿、云儿点头,深表赞同。

「秋千真好!我想每天都来荡!」

「我可没这个空闲天天来推你。」听到陆梨想每天来荡,慕容清舒了一口气,意思是她不想回家了,对吗?

「你不推,我不能找其他人来推吗?」谁要他推了?

慕容清这时又感到不快,「我若不推你,你便不许荡。」

「为什麽?」她激动地说。

「你的秋千只有我能推。」

小仁、月儿和圆圆听得都要吐了⋯⋯

「哼!」陆梨生气,他的心仍是黑的!「自私!」

慕容清不介意陆梨说他自私,他此刻心情一扫阴霾。

梨梨不再哭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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