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於云层後端露面,微光徐暖地落下,环绕着残破舞台上,最後依存的主角们。
光波渺渺,点着丝丝粼光於两人相同的发色上泄下银河光瀑,那相仿的面容一个惊愕,另一方却淡雅无谓,始终仰角的唇线与他不堪一击的身躯强烈对比,坚毅而散布的自然温情,一如名为救赎的诺亚方舟,浮荡尘嚣之间满载着不欲人知的惆怅。
这一刻他们之间已无仇视及杀戮,平静的意境缓缓拼凑起暗黑中的碎梦,明明是荒破苍凉的崩落平野,却依稀盛开宽广无边的波斯菊花田,花瓣彷於洒下的月晕中若隐若现,在一把武士刀长的间距中,绚烂缥缈。
惊异地目守彼方,几乎忘却赢得胜利的喜悦,泛起惊疑的幽目同时飘过几瓣月色照落的忧伤,佐助哑然语塞,竭尽所能也想在一片茫然的思绪中寻得只字片语。
「你……?!」眉头紧蹙,紧握刀柄的双手因疑虑而不住颤抖,微敞乾涸的双唇,对於鼬逞强立定的身子,疑惑掩过他所有的理智。
他赢了?即使什麽也不明了,但刺穿鼬之身的武士刀确实证明了战斗的胜负。
可是,大蛇丸呢?须佐能乎又是怎麽回事?而那场连挣动都不允的暗黑之战到底何物是虚?何物是实?
极欲获解,却无从问起,凝望着鼬血迹斑斑的俊逸面容於下刻禁不住痛楚而拧过一丝苦涩,握刀的双手似乎更为松懈。
「唔!……咳咳!」血花自卸下的微笑唇线中溅落,相较於中刀的伤痛,鼬抽颤的身躯似是为另一道啃蚀神经而崩解的撕裂感,微弱挣动着。
「鼬……」
此声非出自佐助发不出声的喉头,而是那一贯邪秽的优雅叫唤,尚泛着愤恨压低的音色,自鼬那端发响,佐助试着搜寻月下肯定醒目的蛇影,却遍寻不着本是长发披肩的大蛇丸本身。
茫无头绪的片刻,只见鼬的肩头及首顶正四溢如薄雾的白气,自其身剥离的同时更让鼬的侧颊落下无数冷汗。
彷如焚毁的灵体,於融入天际前夕,白雾在月光映照下逐渐化出扭曲变形的五官,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然而仍可明显辨别那令人憎恶的大蛇丸面貌,黄澄的双目满载怨同惊,如水气蒸发向上,却不甘地挣扎犹疑,是哀号、是悲叹、是憎恶的放话:
「鼬……我终於明白了……当我使用转生术的时候,你就用幻术一起闯入佐助的体内,打算把我反噬吧?」鼬不发一语,任由大蛇丸灭於空气的双手,挥动着他的愤恨。
「然後……让佐助用这把没有实体的灵剑一起刺穿我们,可是鼬……」
「……难道你打算寻死吗?!」落语响彻云霄,如浪涛般冲激着佐助,他愕闻难以接受的此情此景,握剑的双手不经意地逐渐松开,这一举,令本是毫无动静的鼬忽地以右手猛然将佐助的动作压制,拖着他的双掌便朝自身更进一步深刺……
「呜啊啊啊──」大蛇丸最後的哀号不绝於耳,剥离而迎向天际的灵体终於彻底淡去,却好似刻意地落下最後一语:
「呵呵……佐助……你难道没注意到吗?刚才黑暗的战役里,到底少……了……什……麽……?」
缥缈的灵体於月下消散,那盘旋不去的邪语,却如稀薄月晕怎麽也挥之不去。
少了什麽……?
自梦醒时分就未曾眨动的幽眸,失焦地目视前方,一幕又一幕的战斗画面轮番在脑中上演,和大蛇丸缠斗的须佐能乎,右手挥剑的动作稍嫌失了平衡,吞噬八歧大蛇之时,仍是那彷佛惯用的右手,无力而逞强的拖着猎物。
右手……
须佐能乎的左手去了哪里?
鲜艳的红潮一波接一波涌出,愕视於黑袍下深不见底的伤口,感受由剑身支撑无力之躯的鼬,箝制的掌心正传递如幻中相同的温度,那透过食指指尖流泄的微妙暖度,不正和黑暗中包覆着自己站立的力量一样?
难道……暗黑之中在他肌肤上循环流动的诡谲力量,就是须佐能乎的左掌?!
那份有点温暖却又引人畏惧的查克拉,其实是须佐能乎「守」的力量,为的是保护他不受大蛇丸的吞噬?!而在失控的疯狂战役下,须佐能乎为吞食大蛇丸最终只能选择消散,却透过声声催化,将沈醉於梦中的他唤醒,并让他刺杀了和大蛇丸化为一体的鼬,而自己被刺穿的幻像,只是大蛇丸憎恨的双目中面对死亡之余的残像?
这一切才是真实?在他背负多年来压抑的满腔报复下,换得的真实竟如镜花水月般虚渺地叫人难以接受,他的双手几乎失去知觉,万物静止的当下,就连呼吸皆无法耳闻,然而他自始至终仍在跳动的心脏,却声声肯定着──
那道温情传递的凄然问句,并不是幻影……
『佐助,如果真的有轮回,下一次你还愿意再和我当兄弟吗……?』
鼬……
你的目的是为了拯救我吗?
「为、为什麽……为什麽这麽做?这麽做可以让你的眼睛变强吗?!」沈静分析之余,一抹不安及愤慨的情绪涌现,促使佐助咆哮地怒问,喝声回荡宽广的平野,前方的身影仅是在风中冷然地微微倾身,他酸涩的笑容跟着驻进佐助视野……
「那是骗你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的眼睛更上一层呀!」
『佐助,不论将来我们是否注定残杀彼此,都请你记住……』
『我很爱你哦~』
虚而真的一语划下,伴着那道捉摸不清的笑靥,鼬点着月光晶莹的黑瞳,反映出佐助不可置信的双眸,十拳剑同一时间化为虚体,如水瀑般向下流动,顺着止不住的血潮,不着痕迹地融化在佐助膝下。
失去了最後的支撑力,鼬前倾的身子终於抵不过地心引力,仰面拾起满足的笑意,缓缓摊软坠地……
佐助……
当我第一次在你眼中发现对我的恨意,一直以来过份依赖的弟弟,在那一刻真的变强了呢……
时间彷佛停止流动,完美圆润的月亮笼罩着鼬倾斜之躯,宛若戏曲落幕的刹那,光耀满场注目的喝采……
佐助……
不论真相到底为何,都请你忘记仇恨,幸福的活下去,因为……
在宽广无边的花田尽端,一定有为你绽放的花朵,正等待着你的归去……
「鼬──」
佐助本能反应地扑上前,将鼬摊软的身躯一拥怀中,为残破之躯的沈重,他的双足再一次跪坐草地,望着那张於膝上已然安详的面容,他难以接受地透着焦躁与不安,声声呼唤……
「不、不可以!把话说清楚!不准你就这样死去!快把眼睛张开──」
至额上滑落的汗水,催促着他更加剧了摇晃的动作,直至再一声沈稳的柔音泛起,他的激动跟着止歇……
「我愚蠢的弟弟呀……」
气音於空中划开,专属长兄的尊严语气,让佐助愕然凝视於怀中颤动的白唇。
「想不到最後还是要为兄的保护你……」
微睁疲惫不堪的晶亮黑眸,月色眷顾地将佐助的面庞清晰绘入鼬的眼,满足的笑容带出由衷的温柔,微眯的魅眸发闪着他最後的温情,将佐助的灵魂震慑地冻结……
「不过……这才称得上是好哥哥,不是吗?」
音嗓於风中吹散,怀中的笑靥随松缓的肌肉逐渐消逝,那温柔却深深印入佐助脑中……
喂、自私的男人……
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将答案告诉我吧?总是我行我素,让人追寻着没有解答的谜题,如今仍是自私地独自离去……
可是为什麽呢?这道笑容竟熟悉地叫人怀念……
『哥哥,不是说了要教我新的手里剑术吗?』
『佐助,原谅我吧!下次再教你』
哥哥……
说好的下一次呢……?
墓往之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