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的歌声在静谧的空间回荡,法阵散发出更加明亮的光芒,紫黑色的光点在众人面前凭空冒出,成团的光点在空气中汇聚成一道直线,顿时传出了什麽东西的碎裂声,直线像是被硬生生地从两边拉开,最後出现了一个一人大的通道。
光用肉眼看,根本看不清通道对面的风景,但随即传来了一声尖啸,这大大地加深了对面是反转世界的可能性,一道巨大的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通道中窜了出来,黑影窜升到高空,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的人群。
「还真是好久不见了,骑拉帝纳。」莲完全不在乎骑拉帝纳的戾气,明明是被俯视的对象,他压倒性的气势却胜过了传说中的神奇宝贝,男子用手指轻轻抚过自己的下巴,并且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上次见面的时候是三百年前了,但我没有意料中的那麽愤怒喔,反倒很高兴呢!『暗之影兽』,你给我听好了,这次我要用神的力量将你狠狠撕碎,然後抢走你珍视的一切!」
骑拉帝纳将细长的三对翅膀伸展开来,就像是在反驳一般,牠愤怒地高声大吼,扭身往莲的方向冲了过去,就在快碰到男子的刹那,一道攻击强硬地插了进来,那是一道巨大的淡紫色光刃。
然而,光刃没有击中目标,骑拉帝纳在惊险的一刻闪避了攻击,随後抬起头看向在高空中漂浮的帝牙卢卡和帕路奇犽,空间之神手臂上的宝玉还残留着淡淡的光芒,看来就是牠发出的攻击,争斗的气氛一触即发,在红锁链绝对的控制之力下,两只传说中的神奇宝贝显然连挣扎都没办法,两者虎视眈眈,原本锐利的眼神变得更加骇人。
「在我精心准备的舞台下乖乖殒落吧,骑拉帝纳。」
留下这句话,莲不再将视线放在神奇宝贝们身上,而是盯着逐渐扩大的通道,洞口扩展到一定大小之後就停止了扩张,转而稳定地呈现在众人眼前,似乎只要露没有停下歌声,入口就不会任意缩小或关闭。
「冥王,当初约定好要给你看的光景就到这里为止,你还要继续跟随我吗?」闇色魅影的首领走到通道前方,在好奇心促使之下,他伸手碰触那道紫黑色的光芒,手直接穿了过去,有种穿过云雾的触感,他停下了动作,回头询问仍站在机械旁边的冥王。
「我就到这里吧!你已经完成了约定,我很满足了!」
冥王反常地选择了退却,这个答案出乎莲的意料,男子仔细想了想,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无从预料,可能会有未知的危险,虽然也可能有更加美妙的光景,但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承担风险。
「随你高兴。」
莲耸了耸肩,接着便打算跨入通道内,他不打算询问两名直属部下,部下的意见打从一开始就已经给了选择权,现下早就过了最後期限,只剩下服从,并且前进。
穿过了紫黑色的光芒,眼前的空间豁然开朗,现在还是白天,整个反转世界被不知名的光源照亮,看起来风光明媚,撇除漂浮在半空中的碎石和寸草不生的小岛,以及宛若停下时间的寂静感,莲对眼前的一切都挺满意的。
当他失去了王国之後,时间一同失去了意义,他不在乎要花多少时间,当然也不在乎有谁会在他的计画中受到伤害,只要能达成他的复仇,以及重建他的王国,数百年根本不值得一提。
他渴望一切的愿望帮助他在灾难中以特别的形式留存在下来,若要给这样的存在一个名字,大概就称作幽灵,失去肉体就相当於解开束缚,但从此碰不上物体也令人讨厌,於是,在一个按耐不住的夜晚,他夺走了某个人的身体,强占那个男子的一切直到现在,记得那个男子就叫做沉莲,似乎是伊橓和伊檀认识的人。
「花时间整理一下肯定能变成一个好地方吧,反正有守护者在就能随时打开通道,我的城堡要建在哪里好呢……」
此时的莲脸上的笑容就像是终於得到玩物的孩子一样,充满了期盼、好奇与占有慾,他将部下们抛在脑後,独自走到小岛的边缘,一边发出赞叹。
「……黎诗。」
趁着莲的注意力被景色吸引,伊檀悄声呼唤了站在身旁的女子,接受到对方愤恨的视线,他不禁陷入沉默,不敢继续提问,结果反倒是黎诗忍不住,先冷哼了一声。
「你有什麽问题就快问啊!」
「我哥说的话全是真的吗?」伊檀又安静了许久,在女子决定放弃的时候,他终於出声了,语调中显露出些微脆弱和难以置信的情绪。
「事到如今才问这种问题?你想否定你哥哥这几年来努力得来的情报?」
「我没有!」听见黎诗的质疑,金发男子大声地反驳,满溢出的情绪让他不知所措,讨厌的家伙不在了,照理说应该会觉得很痛快,现在无论何时都会陪在身边的兄长真的消失了,反而令他开始觉得很不安,每当想起伊橓最後对他的叮咛,就让他觉得很後悔。「那种善良的家伙……乖乖家里就好了啊,为什麽要参与这种事?」
「你果然差劲透了!」看着犹疑不定的男子,黎诗只觉得更加恼火,虽然伊檀因为受到惊吓而变得小心翼翼,不再对她出言不逊,但这样不足以浇熄她的怒气,要不是莲还在前方,她肯定会一拳打在对方脸上,即便那是跟伊橓一模一样的脸蛋,她也不会手下留情。「全都是为了保护你,伊橓才决定牺牲自己,就你一个人搞不清楚状况!而且,就算你现在顿悟了,你哥哥也不会回来了!」
讲到最後,黎诗转过身去背对伊檀,镜片底下的双眸闪过了一点水雾,她握紧了双拳,企图靠些微的疼痛冷静下来,她抬起头,看着明亮的高空却没有感受到一丝喜悦。
「伊橓,想顾弟弟就自己来顾啊……」
★
「伊橓先生,我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
以相同速率的步伐走在伊橓身边,诺恩笑着开了口,那温文儒雅的笑容与现在紧急的时刻一点都不相符,感觉是想让他的心情不要那麽紧绷,一路上都弥漫着轻松的气氛。
「你就直接喊我伊橓吧,王子,也不需要经过我的同意,我知道的事情都可以告诉你。」伊橓转向矮了自己一点的王族青年,他勉强笑了笑,回应了对方的问题。
「那伊橓为什麽喜欢黎诗小姐?」
「咦?!是这种问题吗?」被这麽一问,伊橓的脸马上刷红,他原本以为诺恩是要询问有关莲的事,结果居然是问他的感情问题。「为、为什麽……那个……」
「开玩笑的。」因为男子看起来很烦恼,诺恩便不要求听到答案了,看着伊橓的表情由难为情到困惑,又从困惑到无奈,他继续说了下去。「虽然我不知道爱是什麽,但一谈到你的夥伴,你就很开心,看起来很幸福的样子,所以就有点好奇。」
伊橓注意到青年的话里隐约夹带着些微的情绪,他不禁开始回想自己曾看过的王国史,历史中对三王子的叙述比其他两名王子的内容还要多,然而,比起描述诺恩的生活状态,负面的评价占了大部分,几乎没有一位王室成员喜欢他,这是作为国王的戒莲带起这样的风气。
「我想知道的事情是关於露小姐的,想要开启通道就得学会特定的歌曲,我特意不让她知道有这首曲子存在,可是效果不彰,通道还是被打开了,你知道其中的原因吗?」不等伊橓陷入感伤,诺恩随即就提出了自己真正想问的问题,他直直地望着前方,路的尽头有着令人不安的氛围,众神的愤怒透过空气传了过来,正催促着他完成该做的事情。
「曲子?」伊橓沉思了一会儿,抓住露并带到这里的时间其实不长,途中有在牢房里见过少女的只有他本人和伊檀,再来就是出发到王城了,而弟弟不可能给对方任何资料的,答案只有一个。「莲大人之前给了我一份资料,要我交给流星露,说不定就是那首曲子的资讯。」
「原来如此,是父王做的啊。」诺恩叹了一口气,藉由伊橓的答案,他多少可以掌握一点资讯,看来他单方面的阻止这件事发生果然是不可能的,目前只有救下伊橓这件事是成功的。「那首曲子很特别,在不同地点会有不一样的功用。」
「不一样的功用?」
「比方说,露小姐在这里唱的话,能够打开通往反转世界的道路,而我在反转世界唱的话,可以净化黑雾,之前有一次不小心让露小姐听见了旋律,估计这也是她能学会的原因之一吧。」渐渐地可以听见前方战斗的声响,青年的表情变得严肃,他伸手制止伊橓继续向前,看着对方欲言又止的表情,他笑了笑。「现在起就走在我身後吧,前方有一点危险。另外,想问黑雾的话,晚一点会有机会知道的。」
「……你真的什麽都知道呢。」伊橓乖乖停下脚步,让诺恩走在前方,看着青年的背影,他忍不住说了一句。
「我就当是称赞了。」
诺恩轻笑了几声,他领着男子来到了莲等人先前到达的空地,地面杯盘狼藉,全都是被神奇宝贝的绝招打出的地洞和碎石,骑拉帝纳、帕路奇犽和帝牙卢卡在高中乱窜,彼此互不相让,高破坏力的绝招毫不留情地胡乱扫射,看起来危险极了。
王族青年眼神一凛,环顾起周围,露的歌声仍在空间中回荡着,可见少女平安无事,但眼前用来控制时空双神的阵法早已被破坏得差不多了,亚克诺姆与由克希无力地趴在两颗宝玉旁边,红锁链毁灭了,帕路奇犽和帝牙卢卡身上的红环也一同被消灭,两只传说中的神奇宝贝只是被愤怒蒙蔽了理智,於是拿眼前的骑拉帝纳开刀。
「莲大人就是这麽计画的,让骑拉帝纳成为众矢之的……实际上看到总觉得很残忍。」伊橓的视线跟着诺恩一起向上,看见传说中的神奇宝贝发怒的样子,他直打冷颤,这几只神奇宝贝随便一击就能引起一阵风压,强风将他的金发吹得凌乱,他微眯着棕眸,想看清楚後方的状况。「在这状况下,流星露会平安没事吗?」
「骑拉帝纳会帮忙守护她的。」青年露出了担忧的神情,随後带着伊橓快步来到通往反转世界的通道前方,艾姆利多在那里徘徊着,一看见他们便飞了过来。「原来你在这里,没事了,你带着同伴先离开吧。」
诺恩伸手抚了抚艾姆利多的脸颊,碧眸越过後者,往後看了过去,他看见了露,少女仍在歌唱着,藉以维持通道的稳定。
「第一次亲耳听见你的歌声居然是在这种时候……」
轻叹了一口气,青年迈步就想踏入法阵中,结果却被一道透明的墙挡下了,他因而愣了几秒,没料到会受阻饶。
「这是……?」
「王子,我好像知道那是什麽。」听见诺恩的低语,伊橓凑了过去,跟着摸了摸眼前无色的墙面,他眯起眼沉思,突然想起了尚未提起的事项。「莲大人可能早就知道有人会出面阻饶他了,所以事先在流星露身上做了应急措施。」
『我在守护者身上多下了一层暗示,让她在使用力量的时候会看到幻觉,她肯定没办法一个人脱身的,看到过去的情景,任谁都不会想到那都是虚伪的假象,只会抱持着能改变一切的妄想。』
伊橓将莲先前说过的话转达给青年知道,看着後者陷入沉默,他担心地望向站在阵法正中央的少女,露并没有露出痛苦的表情,目前感觉还是很安定,他松了一口气,静静地等待诺恩开口。
「我大概明白了,真不知道该说父王很谨慎,还是他的直觉很敏锐呢,猜到可能是我会来救露小姐。」诺恩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了,他垂下眼,他的表情十分复杂,夹杂着多种情绪,但这种状态只维持了几秒,他做了几次深呼吸後,又变回了原本从容的样子。「父王制造出的幻境恐怕让露小姐看到了当时尚未被毁灭的安德菲里卡王城,还可能会见到过去的我。」
「这种事……有办法吗?」
「制造出那种幻觉本身并不难,最难的是——让身陷幻境的人愿意离开它。」
★
露在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在黑暗中载浮载沉,周围什麽都没有,寂静地令人害怕,即便不知道这是哪里,她仍然对这个空间感到厌恶,深刻地感觉自己的内心在排斥这个地方。
会不会再也离不开这里了呢?她不由得这麽想,然後眼眶一热,眼泪就掉了下来,正因为什麽也没有,负面的情绪才会被无限地放大,让人觉得度日如年。
在万念俱灰之际,她的眼前出现了一道亮光,彷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她快步跑了过去,越靠近那道光,光芒就越光彩夺目,直到最後化为刺眼的白光,完全遮住了她的视野。
等光芒散去,她才终於能看清周围的景色,但随即又陷入一阵呆滞,脱离黑暗之後,她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她站在一袭红色的地毯上,红毯的两边站着一整排人,那些人各个都穿着厚重的银色盔甲,排排站在她身边。
『——你到底要发呆到什麽时候?』
听见了饱含威严的声音,她连忙转过头,声音来自在她不远处的高台上,只见上面有一张装饰精致的椅子,而坐在椅子上的是一名异常俊美的男子,他身穿华贵的王族服装,头上还带着一只王冠,墨色的长发从他的肩头流泄而下,散落在他的胸上,那对紫色的双眸就像是贵重的宝石,在灯光之下静静地显露美丽的光芒。
『只不过是要你报上名字给我听听,怎麽就像个哑巴似地不说话呢?难不成你是真的无法说话?』
露慌张地张口,但却没办法回应那名男子的话语,因为这两句话都是用日语说的,这麽突然的状态让她很窘迫,就算听得懂对方说了什麽,也没办法轻易回应。
『父王,她可能是太紧张了,不妨让我先带她去参观城堡吧?』
这时,站在王座底下的一名少年跨出了一步,他走到露身边,笑着和男子对谈,那名少年拥有一头令露熟悉的棕发、一身宝蓝色的王族服饰和一抹温和的笑容,这些特徵都指向一个人。
『诺、诺恩?』
将话语说出口之後,现场的气氛全冷了下来,少年的表情也很惊讶,露赶紧摀住自己的嘴巴,暗自责备起逞一时口舌之快的自己,她是用日语呼唤对方的,这下不就证明了她其实听得懂男子在说些什麽,还刻意不回答对方。
『原来你和这个宫女早就认识了啊,早点告诉我就不用大费周章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赶紧离开我的面前!』坐在王座上的男子嫌恶地挥了挥手,紫眸中只带着不耐烦,已经没了方才期盼的样子。
『先走吧。』
诺恩伸手握住露的手腕,将她带离城王大厅,一直到杳无人烟的走廊才停了下来,他的手心传来阵阵温暖,当他放手时,少女多看了对方好几眼,眼前的少年确实是诺恩没错,但看起来年幼许多,感觉只比殿契年长一点。
『为什麽你会知道我的名字呢?我们今天明明是第一天见面。』
少年首先问了这个问题,接着便耐心地等待露的回答,他望着围栏外明媚的景色,嘴角微微勾起,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
『因、因为……』露知道诺恩有意让自己放心,但语言不通的问题还是让她很紧张,她结巴地说了日语的单词,整张脸都红了起来。『诺恩……啊、诺恩殿下您在城里很有名……大家都说您的歌声很美。』
从刚才那名男子口中的宫女似乎是指自己,虽然还搞不清楚状况,露还是选择了敬语,以免又发生糟糕的事情,而男子的身分大概就是安德菲里卡王国的国王了,得知这点,她又更加为方才的失言懊悔了。
『像刚才那样叫我诺恩吧,不要叫我殿下或王子。』少年不怎麽在意露提出的理由,却意外地对称谓有些意见,他稚气的脸庞上带着一丝坚决,有种容不得拒绝的气势。
『我知道了,我就叫你诺恩,但是没关系吗?国王陛下和其他人看起来很在意。』能够不用敬称对露当然比较好,如此一来就不会有口误的问题,但随便答应对方的要求可能会让对方被责骂,所以她二度确认了一次。
『没关系。那你叫什麽名字呢?』
『我叫流星露!』见少年应允,露笑着回答了问题,相较於日常对话,讲出自己的名字容易多了,她开始庆幸年长的诺恩曾教会她日语。
『那我就喊你露小姐,未来还要请你多多指教。』
为何两个诺恩会选择同一个昵称,而眼前的诺恩似乎对自己的名字没什麽特别的反应,露根本来不及去想这些问题,眼前的光景再一次模糊,等她回过神来,她和少年已经不在方才的走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