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上旬，校园里涌进一批稚嫩的新生，宣告新的学年正式开始。
任教迈入第四年，顾怀之这学期光是大学部就开了五门课，其中三门是法律系的必选修，另外两堂则是通识课。除此之外，她还身兼系上大一新生其中一个班级里头二分之一学生的导师，比过往多了更多的行政庶务要处理，一天几乎有超过十个小时都待在学校。
开学第二周，她利用星期五中午的时间举办了简单的导生聚会，地点挑在学校附近的义大利餐厅，大部分的学生都是冲着免费的餐点来，点起餐来毫不手软，套餐升级总挑最贵的，连饮料都点还得补差价的那种。
作为导师，她免不了得主动开启些话题好让师生间能有些互动，岂料聊着聊着，一位学生不晓得哪来的灵感，竟把先前在学校论坛上掀起风波的旧事提了出来，饭桌上的话题默默地从生活适应与课业学习转移到了讨论她男朋友的事上头。
「老师，所以你男朋友真的像学长姐说的，都会来学校听课吗？」
「他也会来听老师的课吗？」
「他开的酒吧是不是就在这附近呀？如果我们去的话，会有折扣吗？」
「老师，你们是在酒吧认识的吗？是谁先告白的呀？」
顾怀之被问得那是一个头疼。
她努力保持微笑，试图导正话题：「各位同学，今天聚餐的目的是要让老师多了解大家在课业上、生活上，或是人际关系上有没有遇到什麽问题……」
「可是老师，你想了解我们，我们也想了解你，这样有来有往的才公平啊！」
公平个鬼。
一群十八、九岁毛没长齐的小萝卜头，跟她一个法学教授谈公平？
即便心里骂声漫天，顾怀之脸上依旧噙着如常的笑容，徐徐回应：「老师明白你们迫切地想要了解我的心情，但未来大家有的是时间在课堂上慢慢地了解，现在让我们先把话题回到刚刚主题上。开学两个星期，大家在学校的生活还习惯吗？有没有遇到什麽问题，或是有什麽有趣的事情想和老师分享的？」
「老师，要怎麽样才能像你一样又漂亮又会念书，还交得到那麽帅的男朋友？」
「……」
一群死小孩，是有完没完？好好跟你们说话，当老师好欺负了是吧？
眼梢微微抽了下，摆在桌边的手也悄悄攥起了拳，顾怀之抿着笑深吸了口气，才正想板起脸色严正而语，皮包里的手机却恰巧响起。
她微微一笑，说了句抱歉，要同学们继续用餐，拿起手机走出餐厅。
低眸瞥了眼来电显示，眼角弯起笑，她将电话接通，甜喊了声：「周奂。」
「在吃饭吗？」男人语句简短，话声却褪去了几分过往的沉冷。
「嗯，今天和导生们一起吃饭，他们好缠人，一直问些怪问题。」顾怀之轻应，忍不住小小地抱怨了几句。
似有若无的低笑自话筒那端传来，而後又是一声沉语：「心情不好？」
「嗯，不太好，好多事要忙。」
她往前走了几步，踏出店门口前的小花圃，来到了马路边。
「早上主任问我学期中能不能在周六上午加开在职专班的课程，说是原本要开课的外聘教授临时决定出国考察了。十月底的时候还有印第安那大学的学者要来访，我得负责接待……」
周奂静静听她细数工作上琐碎的烦杂，直到几分钟後，听见她以一声沉叹作为结尾，才又开口：「晚上买晚餐过去给你？」
知道他的意思是要来陪她，顾怀之莞尔勾唇，「不用了，我今天课到六点呢，你开店来不及的。」
星期五晚上往往是Thanato生意最好的时段，她才舍不得让他分神。
「我今天早点回去。」
「不用了，你忙吧，明天陪我吃早餐就好。」她轻笑着婉拒了他的贴心，顺道给了个替代方案，好让他别又阳奉阴违地先答应了她，结果又在十二点时回到家陪她。
这男人自从和她住一起之後，时不时就把店提早打烊，听徐俊说，这阵子店里的生意冷清许多，有不少熟客都不上门了。
「好。」
「好了，不说了，学生还在等我，先挂了。」
「嗯。」
通话结束後，顾怀之抿了抿唇，把噙在嘴角的甜蜜收起，换了副端庄高雅的表情走回餐厅。
进门前，她抬手看了一眼表，发现时间也接近一点四十五分，回到桌边後便朝着孩子们轻道：「时间差不多了，今天的聚餐就到这吧，大家收拾一下回学校上课了。」
十几名学生朗笑着齐说了声「谢谢老师」，错落起身，一路笑闹着走出餐厅。
终於结束这场令她头疼的餐叙，顾怀之松了一口气，眼里透着几分疲惫。
她想回家了。
想回他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