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阳的粉丝见面会如期举行,本能容纳两千多人的场所,因为许多不请自来的媒体涌入,而稍显拥挤,拿着号码牌的粉丝们虽然乖巧排队,但也忍不住低声抱怨。
徐正梁忙得团团转,因为陈秋南跟珑和传播的工作人员根本没出现,现场只有他和一些原订要跟着跳槽的团队支撑,一面要控管人潮维持秩序,一面还要跟後台连系准备工作。
这样下去会出状况的,徐正梁看着乱糟糟的会场,心底有点慌。
像是感知到他在担心什麽,顾朝阳的声音如天籁般,突然在他耳机里响起:「正梁,请所有媒体到隔壁休息,我跟会场人员多租了隔壁厅。」
「有媒体证的也要吗?」徐正梁立刻拿起对讲机问。
「所有媒体都要,说我们有准备点心招待,让他们移步。」顾朝阳的声音很清晰:「没有媒体证的媒体在隔壁包厢可以补领,先把会场清空留给粉丝们,稍後会划区给媒体。」
「我知道了。」徐正梁心下微松,忙道。
把杂七杂八的媒体请走後,会场空了一片,粉丝们瞬间自在许多,井然有序地按照区域坐好,有应援牌的拿应援牌,有萤光棒的拿萤光棒,总算有了粉丝见面会的样子。
趁着主持人提早开场,出来跟大家聊天讲笑话,安抚粉丝们的情绪之时,徐正梁和团队重新检查每个粉丝手上的号码牌,确保没有媒体混在其中。
安顿好会场後,徐正梁马不停蹄地到隔壁厅发放临时印制的媒体证,对媒体进行访问流程说明,并把一些不合规定的摄影器材跟录音器材没收保管,才让他们进场。
好不容易处理完所有事情,时间也临近开始,徐正梁站在走廊上联络後台,结果一转头,竟看到陈秋南带着几个公司的人从安全通道进来,後头还跟着被保镳护着的郑清颜,徐正梁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跟顾哥说一声,陈秋南来了。」徐正梁对着对讲机道,说完便迎了上去,僵笑着:「南哥,你怎麽来了?」
「我公司花钱办的活动,我怎麽不能来?」陈秋南不冷不热地回。
徐正梁被呛了一句,怒火蹭蹭地往上涨,乾脆不理他直接转向後头的郑清颜:「郑小姐,没有号码牌是不能进去的。」
郑清颜此刻眼底青黑,一脸怒容还没说话,陈秋南便抢先开口:「郑小姐的号码牌在这,我帮她留着了,你让开。」
「留着?你⋯⋯」徐正梁皱着眉。
「对,就是内定。」陈秋南不耐烦地道:「你要在这里大声嚷嚷让里面的粉丝都知道吗?」
眼看时间就要到了,徐正梁不想多生是非,示意门口保全直接放行,自己转道去了後台。
一到後台,发现刚刚来的几个珑和的人也跟着进来,还一副要接手准备工作的样子,徐正梁再怎麽好脾气也不忍了,让自己人守好岗位,不让陈秋南的人靠近:「这里不用你们了,我们已经准备好要开场了。」
珑和的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开口:「正梁,这毕竟还是公司办的活动,南哥叫我们做的工作我们不能不做,而且我们昨天都有来彩排,你别担心。」
谁知道陈秋南有没有叫你们私下搞破坏,徐正梁心想,摇摇头就是不让。
有几个人看他说不通,上前就要动手抢工作,被抢的那人唬了一跳,自己手上拿的可是等等顾朝阳上台表演要用的耳机,他下意识退了几步,却忘了後面就架着个音箱。
「小心!」徐正梁快几步扶住他,等他站稳後,徐正梁放开他转过去就想挥拳头。
不过他那拳头伸到一半还没碰到人,就被一道耳熟的声音叫住:「正梁。」
众人转头,只见顾朝阳穿着白色休闲衫,外罩着浅蓝牛仔外套,整个人清新又俊逸,他迈着长腿走得很快,跟在他身边的小赖都快跟不上他的脚步。
「顾哥。」徐正梁刚刚还凶狠的脸,马上揪在一起,勉强能看出一点委屈的样子,他可怜兮兮地把食指从拳头中伸出来,道:「你看陈秋南带来的人⋯⋯」
「让他们接手吧。」顾朝阳按住徐正梁的肩膀,低声道:「别让流程Delay。」
「可是⋯⋯」徐正梁想说什麽,却被顾朝阳的眼神制止了,他心有不甘地示意自己人退开。
顾朝阳发话後,珑和的人顺利接手工作,顾朝阳吩咐几句,便拿过耳机准备上台。
终於,会场的灯光暗下,舞台底下剩下点点萤光,和应援牌的光亮,所有人都不自觉屏住气息,会场寂静片刻,直到音乐一下,舞台霎时流光闪烁,台下立刻响起兴奋的尖叫。
开场是一首快歌,顾朝阳带着舞群从舞台中央出现,粉丝们欢声雷动,顾朝阳看着底下一张张在舞台效果下忽明忽灭的笑容,还有恍似星海波浪的萤光棒,以及夹杂在其中的『顾顾我爱你』应援牌,唇角也跟着扬起一抹笑容,然後他开口合着音乐轻唱。
在舞台上的顾朝阳,有着令人无法忽视的魅力,他澄澈的眼眸倒映着光亮,低沉的嗓音充满温暖,一首接着一首,或轻快或静谧,使人沉溺其中。
短短几首歌,粉丝们跟着唱着,还意犹未尽,一眨眼舞台便重回光亮,大家都还没回过神,顾朝阳已经笑着向底下鞠躬道谢,主持人这才迟迟从舞台侧边上台,边走还边说:「哇,顾顾唱得太好听了,我都把自己当成粉丝,忘记我还有领钱了。」
台下的粉丝们被这个笑话给逗笑,气氛一下子被带动起来,主持人站到顾朝阳身边,两人聊了几句昨天说好的桥段,很顺利地把话题引导到粉丝互动环节。
第一个小游戏是猜歌名,主持人选择一首顾朝阳的歌,让他自己在台上比手画脚,台下的粉丝可以用手机输入答案,最先猜出来的三位可以上台跟顾朝阳合照,并获得签名海报一张。
主持人选题目选得很好,好几道题都让顾朝阳手忙脚乱,好在底下的粉丝们都很给力,总是不出三分钟就猜出来,搞得主持人还调侃顾朝阳,问这些人是不是他请的工读生,现场全是笑声。
接下来又是几个互动小游戏,主持人主持得很好,好几次连顾朝阳都被逗得笑出声,在後台的徐正梁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该进到下个环节了,便往台上打个手势。
主持人不晓得是不是没看到,他转头继续对着顾朝阳道:「好的,那我们最後还有一个粉丝互动福利,顾顾知道吗?」
顾朝阳顿了一下,眉间还没皱起,先露出了好奇的笑容:「我真的不知道呢,不是什麽为难我的福利吧?」
「哈哈哈,这麽多顾宝在这里我怎麽敢为难你。」主持人笑了,他看一眼藏在手心里的稿:「是经纪人特地交代要给支持顾顾九年的粉丝们,一个拥抱福利跟说出心声的机会,大家说好不好啊?」
台下的粉丝们有的还没反应过来,听到问题反射性大声回好,有的反应过来,昨天珑和才跟顾朝阳撕破脸,这个经纪人是站在谁那里还不知道,忙说不好,却被更大的声音盖过。
「那我们再摸出一个号码牌,看看是哪个幸运儿可以获得顾顾的拥抱。」主持人往旁边摸彩箱走去,伸手捞了捞,貌似捞出了一张号码,但站在侧边的顾朝阳很明显能看到他只是将手里的稿纸翻面,後头有一组写好的号码。
见状,顾朝阳不着痕迹地将视线往下移,坐在VIP摇滚区的陈秋南似乎刚和旁边的郑清颜说完话,而郑清颜正红着眼眶望着台上,主持人念出那组号码时,郑清颜连手里的号码牌是几号都没看,迳自站起身,仿佛她早已准备好要到台上哭着质问他些什麽。
顾朝阳目光微抬,很快看了一圈现场带着笑容的粉丝和媒体们,还有为了舞台而努力的工作人员们,以及在後台,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的团队们。
「在那之前。」顾朝阳突然开口,视线落回主持人身上:「我有些话,想要告诉在座的顾宝们,大家愿意听吗?」
「愿意!」底下的粉丝们回答得很一致。
闻言,台下的郑清颜停住脚步,台上的主持人笑着接口:「就是你要天上的星星,顾宝们也要给你摘下来了。」
顾朝阳笑了笑,他拿着麦克风,注视着台下每一张面孔。
「在座的顾宝们,可能有认识我很久的,也可能有刚认识我不久的,谢谢你们今天愿意来到这里,听我唱歌,支持我,听我说话。」
「其实我有一个很想要感谢的人,我想,藉着今天来告诉他我的心情。」
「或许有人知道,我父母亲离异,陪着我的母亲在我出道的第一年因意外过世了,那段时间我很痛苦,生活失去了方向,还曾经一度想放弃写歌,因为我觉得没有人会听了,最支持我的人好像一夕之间都不在了。」
「而那段时间里,持续鼓励我的人,就是我的经纪人,陈秋南,我都叫他南哥。」
「这几年我过得不算好,一直有在服用抗抑郁药物,是南哥陪着我,甚至逼着我去看医生,我才能一路这样坚持下来,你们知道吗,当你的人生失去了目标,和活下去的目的,唯一能让你继续撑下去的,大概就是责任和义务,南哥知道我放弃了,他很担心我,但是他却想不到好的办法让我振作,因为他不是医生,他是我的经纪人。」
「所以他强迫我工作,开了一场又一场的演唱会,出了一张又一张的专辑,想尽办法转移我的注意力,用工作来让我知道,我还活着。」
「於是我认识了你们,认识了支持我的顾宝们,也让我有了新的能够坚持下去的理由。」
「忙碌成为了习惯,填满我的生活,一年又一年,一直到去年,我找回了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她曾经对我说过,只要是她喜欢的、她愿意的事情,不管过程有多艰苦,她都愿意去做,因为那是她想要做的事情。」
「然後,我才突然发现,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我自己想做的事了。」
「或许是没有负担的,为了自己的心情写上一首歌,或许是自由的,想在网路上和大家分享一篇文章⋯⋯因为我一直在为别人活着,像是被线牵着的木偶,为了别人写歌,为了不让人失望,为了活着而活着。」
「⋯⋯等等,我不是在说你们,你们别哭啊。」
「我只是想说,现在的我,已经重新找回自己的方向了,担心我的人也可以放心了,从今以後,我会为自己而活,为了自己去做想做的、喜欢的事。」
「所以,就从这次开始好吗?」顾朝阳轻声问着:「就算为了我自己,这次的号码牌让我自己抽,可以吗?」
台下的粉丝们哽着声音大声地回答:「可以!」
顾朝阳却恍若未闻,清澈的眸子透过人群,望向那陪伴了他整整九年的身影,再次低声开口:「可以吗?」
粉丝们用更大声的声音回答着,同时,那人低下了眼帘,很轻很轻地、微不可察地点了头。
顾朝阳笑了,笑得很开心,主持人适时地将摸彩箱递上,顾朝阳伸出手,从里头抽出了一个号码,藉着主持人的麦克风念出来。
上台的是一个哭得唏哩哗啦的女孩,主持人调皮地问她是不是要来一段中头彩感言,她哭着摇摇头,主持人又问她喜欢顾朝阳几年了,女孩一手擦着眼泪,一手用手比了个九。
主持人很惊讶,问她有没有什麽话要对顾朝阳说,她说,谢谢你的经纪人支持着你到这里,也谢谢那个很重要的人让你找回方向,还有谢谢你还在这里跟我们在一起,接下来的每个九年,轮到我们陪着你。
最後顾朝阳给了她一个拥抱,便让工作人员扶着她下台。
他的眼底盛着些许模糊的光亮,他对着台前的所有粉丝,深深一鞠躬。
他的声音中带着沙哑:「谢谢你们⋯⋯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