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啦？这几天摆着臭脸。」早上妈妈跟她一起吃早餐的时候，问了一句。
「有吗？」她闷闷地回答。
大概是因为这阵子，他不知道为什麽好像在躲她，所以她才莫名不高兴吧。
难道他们认识的事情被别人发现了，他不跟她当朋友了吗？
「有啊，你看看你可爱的眉毛，都皱起来罗。」妈妈越过餐桌，伸手戳了她的眉心。
「······这是交朋友才有的烦恼啦，大人不懂。」她往後退了退，躲开妈妈的魔爪，然後飞快吃完早餐出门。
好在这个『交朋友才有的』烦恼没有维持多久，当天晚上她在柜台後面数钱时，眼角余光瞥见他拿着两罐果汁走过来，她马上严肃了脸，摆出一副认真上班的模样。
「学姊······」他叫了她。
她没抬头继续点钱，嘴里还道：「我不是说不要这样叫我吗。」
柜台前的他安静了几秒，在她以为她讲话太凶，想抬头看他是不是生气走掉的时候，他的声音又响起：「······你觉得，哪个甜？」
她抬起头，看见他拿着两瓶果汁站在那，好看的脸微红，让她想也没想答：「苹果汁甜吧。」
说完，他的脸好像更红了，他轻轻咳了一声，慢吞吞地说：「······可是，我觉得你更甜。」
脑袋空白了一瞬，她眨眨眼，心里某处不合时宜地冒出：『我把你当朋友结果你居然想泡我······！』的想法，可是下一秒，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就是想笑，然後噗哧一声，她忍不住笑了。
她伸手掩住上扬的唇角，道：「······你再说一次？」
他脸上的红晕染到了耳根子，可依然注视着她，认真地又说一次：「你更甜。」
那天晚上，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後乾脆从床上爬起来，趴在窗户边，盯着远处小小的酒吧屋顶傻笑。
看了半天，才後知後觉有点羞耻地把头低下来，自己对着窗角开心。
之後酒吧里就经常出现类似的场景：
「学姊，你喜欢猫还是狗啊？」
「唔，我喜欢猫。」
「······喵。」
「······店长你不许再乱教顾朝阳奇怪的话了！」
「要说这种话你倒是不要笑得那麽开心啊，臭丫头！」
＊
第一次主动，是在一个繁星璀璨的夜晚。
酒吧逐渐习惯了有他的歌声，而她也习惯了在台下听着他唱歌，她喜欢他乾净温柔的声音。还有他流畅的吉他声。
台下的客人突然起了争执，她没想太多，马上走过去劝架。
「请问发生什麽······」她刚要伸手抓那因醉酒而颤抖的客人的手，因为怕他把酒杯给摔破了，结果客人一个反手，直接把杯中的酒尽数泼在她身上。
啤酒味混杂着油腻的味道，从她的脖颈处一路蔓延，冰凉感霎时浸湿了胸口，她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被泼了一身酒。
客人还在破口大骂，她却半个字也听不进去，只感觉眼角有一点点委屈的酸意在聚集，她咬住下唇，想维持镇定。
「碰。」她恍然听见吉他摔在舞台上的声音。
然後他的身影跃下舞台，扑倒了客人，和他扭打在一起。
台下乱成一团，她还没回过神，手不自觉抓着自己的衣服，忍着咬住下唇，深怕自己会哭出声，店长从後面赶来，一拍她的肩膀，让她到後台去换衣服，自己则向前跑去拉架。
「好了！都住手！要闹出人命啊！」
「打死算我头上！」
吵闹的声音落在身後，她揪紧了沾满酒的衣领，机械似地走回後台，打开衣柜後，才想起自己根本没有第二套制服可以替换，她揪着衣服慢慢坐了下来，轻轻环住自己的膝盖，把几乎落下的眼泪埋进臂弯。
不知安静了多久，她听见他的脚步声，还有唤她的声音，她压抑住想哭的冲动，把头埋得更低，试着用衣服把眼泪擦乾。
他可能不知道该怎麽办，隔了一会儿，他才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学姊······那个，纸给你。」
「嗯。」她镇定地微微抬头，接过纸巾擦了脸，又擦了衣服。
他大概是想逗她笑，说着：「这是工伤，我要叫叔叔赔钱给你，还有制服也要买新的，最好还放一周有薪假，好吗？」
可他说的新制服，又让她想到她没有第二套可以换，现在还只能穿着脏衣服的事情，眼睛一眨，泪水就啪答啪答地就往下掉。
他顿时慌张起来，手忙脚乱地过来拍她的背，又想擦她的眼泪，傻呼呼地说着以往能逗笑她的土味情话。
但她笑不出来，只觉得越哭越委屈。
他最後小心翼翼地捧了她的脸，对她道：「晓萱，你不要哭······」
咬着下唇，她语带倔强地说：「我没哭。」
她想他大概要厌烦她了，毕竟男生都是喜欢柔弱的、需要人保护的女生，而她只是孤僻、难相处又嘴硬的怪胎。
可是下一刻，他微微前倾，纤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他的体温夹带着乾净的气息靠近，她眼角的泪还挂着，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麽事，他却已低头吻了她。
她好像听到自己心跳停止的声音。
还有他因为紧张而显得格外冰凉的手掌。
那个亲吻短暂而青涩，他很快放开她，眼神游移地唤了她。
听见自己的名字，她的心脏这才回到该有的位置上，她的视线则无意识落在他的唇上，脑子有些混乱地想，她刚刚是被亲了吗？他果然是喜欢她的吗？所以这是他们的初吻？是吗？是吗？······不行，她必须好好确认！
「你为什麽亲我？」她问。
他哑了一下，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我喜欢你啊······」
她的脸热了起来，还试图绷着脸继续说：「喜欢我就可以这样随便亲我？」
「不可以······对不起······」他居然真的道歉了。
她唔了一声，忍住因紧张而发抖的语尾，小声问：「你是初吻吗？」
「呃，嗯······」他红着脸承认了。
她只觉得胸口好像有无限只雀跃的小鹿在乱撞，她压着开始上扬的嘴角道：「我也是。」
他呆了一下，脸随即变得更红了，她接着问：「那你觉得怎麽样？是什麽感觉？」
「······已经忘记了。」他犹豫地回答。
因为他的答案太出人意料，令她傻了眼，本来还雀跃不已的心，马上被理智给拉回来一点，她想着这人难道是亲了她又不打算负责吗？她怎麽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既然忘记了，那就再亲一次！
她笨拙地伸手环住他的颈，扬起下巴，主动把唇凑了过去。
他的唇很软，气息很热，她胸口的小鹿又开始不安地骚动，甚至在他的手从她身後拥住她时，跳得更加剧烈，她微微眯着眼，将他那好看的侧脸，还有那因睫毛过长而掩下的阴影，深深印入眼底。
那是他们的初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