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失神，没注意到车夫还在搭话，而车夫见他面色凝滞，不禁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云尘寰反射性抓住那只手，力道有些大，让车夫发出哀嚎。见状，他连忙松手，搔了搔头道歉：「抱歉、抱歉──我想事儿！没伤着大哥吧？」
车夫转了转手腕，面上依旧露出爽朗笑意：「小公子看来是个念书的，想不到这手劲倒是挺大！」
云尘寰尴尬笑了两声。要不是他现在力气尚未恢复，捏断一个人的手骨也不稀奇。不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他的淡薄印象中──比他力气大的家伙不在少数，尤其是某个现在一想起就让他心里不畅快的家伙！
「对了，小公子说是从外地来，是从哪来的啊？」
「呃……」这一问，害得云尘寰不知道该回答哪里，脑袋一转，这才回答：「青云镇。」
青云镇是赤壁山脚下的其中一镇，从离山脚最近的赤壁镇步行约两日的路程便可抵达。回想上一世的他……也在青云镇住了好一段时间，就是为了能有机会跟某个人相见。
如今想来，还真是痴心妄想。
「原来是青云镇啊！我有亲戚也住那儿，敢问小公子大名？或许认识呢！」
「呃……」他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永远都只叫这一个名字。不过眼下是不便说出口，所以含糊带过：「我姓云，你叫我小寰便可。」
这算是他的小名，通常只有至信之人才这样喊，可现在会这样喊他的人──都不在了。
「喔，公子也姓云？真是凑巧，那个大魔头也姓云，不过小公子看来跟他可是天差地远。唉，所以说这人一旦走上歧途──真是自作孽！」
车夫一脸感慨，云尘寰也是一脸无处可发作。换了一张脸、改了一个名，好似那些事情就与他无关。他并不恼怒车夫对他的批评，对於一个不熟识，甚至从未亲眼得见的人，除了听这些传言，还能怎麽想？况且这些传言也是七、八分真实，两、三分渲染，他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了。
「对了，大哥，我想请问一下──现在赤壁派当家的是谁？」云尘寰也并非不知情，纯粹随口一问装个傻，正好也能听听旁人对那人的评价。
谁知道提到这个词，车夫忽然大力一叹，叹得好像沈家衰败不起，让云尘寰不禁傻眼，「大哥，你怎麽啦？」
车夫望着远方山头而兴叹：「小公子看来有所不知，这沈家先祖立於赤壁山上，创了一个顶天立地的赤壁派，距今多少年了──可惜啊……」
「可惜？可惜什麽？」
「公子虽未入仙门，总该听过赤壁派中的『九位重君』吧？」
云尘寰点点头──那群後辈小祖宗，他每个都该死听过，每个还恨他恨得牙关一天到晚都在痒。唯一让他释怀的就是他趁着他们还没长大成人时打过其中七个人的屁股，至於另外两个──他没机会打到。
「九重君之首，如今世间四大修道教派的四尊之一，也算是之前赤壁派的当家……」
因为那个人的称号实在太多，车夫念了很久，但云尘寰从第一个字开始就迟迟无法回神。为什麽是「之前的」当家──意思是……现在不是？
怎麽可能！
那个人从云尘寰第一世的印象中……一步一步，顺风顺水爬到了最顶端的位置，接着毫无悬念接管赤壁派，即便当代掌门尚未退位，那个人在沈家已拥有比拟家主的地位。
这种情况在上一世的云尘寰死前──从未改变。
「连我这个莽夫都知道九重君是天赐奇才！多少人就是为了一赌他的风采冒险爬上赤壁山，谁知道这十多年前……」
云尘寰实在不想听故事了，他急忙揪住车夫的袖口，神色变得有些急迫：「怎麽了？难道他死了？」
那家伙死了──？
不、不可能。
那个人是多麽的清风傲骨，不容这世上的任何一点尘污沾染自身，除了自己之外──根本没有人可以伤到那家伙。
应该是这样的。
「不、不，小公子误会了，九重君不是死了，是投入魔教，成了魔教首领。」
「啊？他没死啊，喔，你说魔教……」念头一转，云尘寰理解了这是什麽意思，音量瞬间提高不下三倍，差点让车夫耳聋，「你说什麽──？」
卧操！他不是耳背吧？
「是啊！听闻九重君离开赤壁後，独自上了九阴山，将月落门徒全部痛扁了一顿，但他不是要肃清魔教，而是代替魔头当了他们的领头！」
此举一出，震惊各界各派，所有人瞠大眼睛看着这出旷世闹剧──却没有人知道当时的九重君究竟发生了什麽事，还是得了什麽病。
「云公子、云公子──？」车夫这一大喊，才把云尘寰几度出走的神智拉了回来，「你也甭担心，好歹沈家扬名已久，况且其余几位重君同样能让赤壁派声名大噪，你朋友想必前途一片光明！」
「呃，哈哈，是啊……」
是他的大头鬼！谁理那几个小毛孩？重点是那家伙──！
沈律言居然把他上一世创立的魔教一举收剿乾净，这就算了──还自己当起领教人？这肯定是阴谋！那家伙八成是在等他有朝一日回去──再当着他的面把月落灭得一点渣也不剩？
可是……他印象中的沈律言不是这种人。
太过正直，就是因为太过正直……所以，他才会以逼对方出手为乐吧。
云尘寰心想比起赤壁沈家，他是不是该先转去九阴山上看看？那儿他熟得很，许多隐密山道只有少数人知道，潜入的话不必过於担心会被发现……不对，还是得先把他的贴身武器拿回来才行──只要在能感应到彼此的距离之内，他就可以把它唤过来。
把思绪拉回赤壁山上，此时云尘寰不免想起自己有一次被老天爷狠狠捉弄，竟成为了赤壁派的门徒，最後落到逐出师门的下场。要不是自己记忆全无，他打死也不会进入赤壁沈家的大门！
罢了，往事不堪回首，多想无益。
总之现在有了计画──先把他的武器「投好撞撞」取回来，再去九阴山上瞧瞧沈律言到底是在抽什麽风。
很好，想来简单，只求老天保佑他的浑身修为尽快恢复。
接着他和车夫继续闲聊，不过都是说些无关紧要的事。直到看见一颗刻着「赤壁」两个鲜红大字的巨石，云尘寰内心霎时一阵复杂。
「云公子，那我送你到这儿啦，我家住在东村口，你要是有什麽需要──都可以过来找我。」
闻言，云尘寰浅浅一笑，挥挥手送走了车夫。然後苦着一张脸继续构思自己的「寻仙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