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也不回地上车，两人就像恰好遇见寒暄两句的朋友一样，马克也立即离开现场。弗莱迪把手上的纸袋塞到苏杞弦怀里，「在找什麽？」
「想把暖气调小一点。这是什麽？」
弗莱迪摸了摸苏杞弦的手，确认他不冷之後才降低暖气风量，开车。苏杞弦把纸袋里的东西摸出来，是一叠纸，他抚摸上面的纹路，醒悟过来时因为太激动全身一颤。
「乐谱！？」
「对，我请人将乐谱放大，印成凸版印刷。但是他们说最凸就只能印成这样了，你看得出来吗？」
苏杞弦不答，手指顺着五线谱走了一阵，脑中出现对应的音乐，「大黄蜂？」
「对，你上次拉小提琴的曲子。」
因为钢琴谱太复杂，他决定先拿看起来单纯一点的小提琴谱来试试。弗莱迪在整理书房时发现了《大黄蜂的飞行》，想到那时候苏杞弦中断演奏时沮丧的样子，就挑了这首曲子。
「杞弦？」
趁着停红灯，他瞄了一眼，然後发现苏杞弦正抱着乐谱泪流满面。弗莱迪一愣，连忙抽了几张面纸塞进他手里，「怎麽了？」
「我……」苏杞弦哭着说，「我都听你的，不去表演了……」
後方车辆开始狂按喇叭，弗莱迪只得继续开车，他关上音乐，於是车内就只剩暖气和苏杞弦的啜泣声。他心情复杂，过了一阵子才开口。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因为你之前说过谱的事情，才试试看。」
「嗯。」苏杞弦咽呜一声，像只可怜兮兮的小动物。
「还有那个演出，我只是不希望你受伤。」
「呜。」
「别哭了……」
褐发男人停好车，用围巾把苏杞弦绕了几圈，然後从另一边抱出车子，一路抱回家。门一关上，他就忍不住把苏杞弦压在墙上，不停吻他。
「呜……」
乐谱掉了满地，苏杞弦轻哼着，任由对方脱掉自己裤子。他有点害怕，却又盲目地信任面前的人不会伤害他。弗莱迪非常想就这样进入，不过最後还是把苏杞弦抱进房间。一躺在熟悉的床上，苏杞弦立即放松下来，他对弗莱迪眨了眨那双没有作用的眼睛，感觉男人凑过来，吻在他眼皮、鼻尖上，苏杞弦弯起嘴角。
被好好疼爱了一回後，苏杞弦立即打了电话回绝那场演出，露西不断在电话中叫着好可惜，是不是因为史威克太帅他男朋友吃醋，还向苏杞弦打小报告，告诉他上次被弗莱迪「威胁」的事，听得苏杞弦心花怒放，又多写了一首情歌。
☆
在春风得意的状态下，苏杞弦信心满满，即使拒绝了表演机会，仍满脑子都是复出的念头。他选择了一间四星级饭店的高级餐厅做为复出的第一个舞台。每年生日他都会在那间餐厅吃饭，用舞台上的钢琴表演几首曲子，并接受其他宾客的祝福。在苏杞弦成名後，那天晚上的预约都会爆满，甚至要好几个月前预订。
今年因为情况特殊，餐厅一直没接到苏杞弦的预约，不少客人频频询问，让餐厅经理急得焦头烂额。因此当弗莱迪打电话去预约时，餐厅的经理简直感动得痛哭流涕，无论有什麽特殊要求都一口应下。之後，餐厅员工就『不小心』在自己的Twitter上泄漏这个消息，当晚的座位顿时被预约一空，就连唱片公司也要靠交情才能拿到一桌。
12月21日，苏杞弦身穿一袭全黑的亚曼尼西装，脖子上系着白色的小领结，挽着一名类似保镳的男人走入餐厅。修剪到肩膀长度的黑发用丝带系在脑後，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除了多了一副墨镜之外，看起来和之前没什麽不同。这是苏杞弦失明後第一次正式出现在这麽多人面前，他像个大明星一样，在众人关切的视线中走向座位，姿态优雅从容，只有被他紧紧抓住手臂的弗莱迪知道他真正的心情。
饭店经理主动过来打招呼，为他带位，神情也有些紧张。周围不少人望向苏杞弦的眼神都带着怜悯，弗莱迪忽然想起苏杞弦说过的话，当时他只觉得苏杞弦像个玻璃心的青少年在自暴自弃，如今却发现他说得没错。
在场的人也许不及苏杞弦有成就、也没有他的才华，然而所有人却都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彷佛他是最不幸的人。他听见旁人在窃窃私语，聊天中几次出现苏杞弦的名字，这种感觉连身为陪衬的他都觉得不舒服，更何况是身为话题中心的苏杞弦。但黑发青年只是优雅而从容地微笑，轻声答谢饭店经理的关心，只有交握的手指透露出他的紧张。
今天是苏杞弦的26岁生日，弗莱迪很想叫他不要逞强了，他想带他回家，让他穿着睡衣、头发散乱坐在家里，他可以为他做一个喜欢的蛋糕或任何想吃的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衣冠楚楚地坐在这里，吃着高级西餐，姿势优美却食不知味。
「我看起来还好吗？脸上没沾到东西吧？」
苏杞弦低声问他，拿着刀叉的手微微颤抖。他可以感觉到大家的视线，周遭的窃窃私语偶尔会出现他的名字，他甚至能听见几个熟悉的声音。
「没事，你做得很好。」
弗莱迪回答：「汤在你左手边10点钟方向，牛排大概剩两口左右。」
「嗯。」
生日的前一个礼拜，苏杞弦特别要求餐厅在打烊後让他过来练习，从用餐到走位，从门口到座位、舞台、厕所……如今他对餐厅的桌椅位置烂熟於心，用餐的姿势更是无懈可击。
目睹这一段过程的饭店经理和服务生看到苏杞弦顺利开始用餐，也非常感动。
「经理站在角落，他看起来快哭了。」
弗莱迪的回答让苏杞弦放松了些，甚至有心情开了句玩笑，「过了今天，终於不用再吃牛排了。」
坐在对面的男人低声笑起来，「不想吃就放着，回家我煮消夜给你吃。」
苏杞弦板起脸，假装生气地说：「别浪费了，你知道这一客多少钱吗？」
不过老实说他也觉得如坐针毡，很想快点结束这一切，回家让弗莱迪煮碗面给他吃都比坐在这里轻松。但他来这边不是纯粹为了吃饭庆生，和往年不同，今年的生日晚餐同时是宣告他复出的重要舞台。
好不容易吃完主菜，在上甜点之前，苏杞弦站起身，在众人瞩目中走向小舞台，弗莱迪在他背後虚扶着他的腰，送他步上四层的阶梯。台上原本演奏的乐手自觉地让开，苏杞弦面对大家优雅地行礼，在钢琴前就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