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泰勒的青春記事 — 第三十五章、熾熱眼神

正文 泰勒的青春記事 — 第三十五章、熾熱眼神

感谢幸运星伯纳德的好手气,前两场次我们没抽中去年任何一支前排队伍。中午,随着完赛哨音吹响,我们在欢呼声中成功取得八分之一强的入场券——这回避无可避的,我们的竞争对手是上回的亚军。

根据南森稍早在餐後战术会议中的说明,这支队伍是往年的常胜冠军,以一道难以攻破的坚实锋线享有盛名。尤其对上我们这样进攻取向的队伍,更是实打实的克星,棘手程度不容小觑。

但即便如此,我们也不存在犹豫退怯的空间。唯有打赢这一场,我们才能往前晋级。并且每场比赛产生的积分,也将影响明天的冠亚军资格。对我们双方均是至关重要的一役。

足球其一特色在於,这是一场力求稳定经营的团体竞赛。虽然它同样需要能力突出的明星球员,但一般不讲求短时间内的积极得分,更着重在全场节奏的掌控,以及球员间严丝合缝的共同作业。因此,若非对足球深感兴趣的观众,恐怕会为它繁复漫长的往返拉锯,以及数十分钟後依然无甚动静的分数板,感到精神疲钝和兴致缺缺。

若再赶巧碰上一场势均力敌的精采赛事,更是难以清醒到赛末了。全场经常仅有了了几次快节奏的进球机会,那简直比数羊更叫人犯困。关於这点,我绝对深有感悟,因为早在成为球队一员之前,我便是睡在电视机前的其一家伙。我总能赶在老爸解决第一瓶可乐之前,抢先进入第三期睡眠......抱歉,这并不值得骄傲。

总之。这看似僵持不下的局面,便这麽延续到了下半场。直到我们双方体力都损耗大半时,对方的铜墙才总算出现一丝隙缝——机不可失!游守中线的以利亚,像是历经永夜窥见了曙光。他先是虚晃几招欺骗性质的盘扭,脚跟倏地往後一勾,将球过给後方的杰夫。杰夫再冲着对方的阵型漏洞,当机立断地将球长传至前方,配合上始终等在禁区前方的南森一记默契绝佳的头鎚——最後刷地一声、皮球俐落进网!

时间来到第八十四分五十秒,我们在欢声雷动中拿下开局的第一分。同时,这也是这场比赛的唯一进球。我们顺利晋级,最後两场的冠军决定赛将在明日八点开始。而我们接下来的对手,是今年一支异军突起的黑马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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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於晚饭後,以及珍贵的睡前放风时间之前,我们又展开是日的第七次会议——虽然这次数听上去挺频繁,但我们都明白赛前沟通的重要性,能有效杜绝手忙脚乱的情况,以至於没人敢敷衍了事。

特别是,现在我们还碰上一个巨大难题。

一如我前面所说,足球和篮球同样,是极度重视节奏及战术配置的团体竞赛。足球受教练影响更甚,每支球队常有自己的特色与惯用阵型。尤其在选手流动率大的校园赛,教练的决策,几乎决定了一所学校的球队的常态表现形式。

因此,每支球队的路数大多是可以预测的。我们能依据每个教练过往的战略方法,以及这期选手名单个别球员的特性,来猜想他们这回打算采用的风格。会是以攻击为主或防守为重;是争取小心求胜或大胆行事。

然而,我们现在遇上的,偏偏是一支黑马球队。之所以能被称上「黑马」,表示大夥儿都对它不甚了解。它的出色成绩大出众人所料,战绩履历上却是一片空白,致使对手们即便察觉状况有异,也没有检讨与反击的空间。

综合前几局赛事,我们目前能得知,这支队伍主要也是采用攻击取向,但技术已然是臻近专业级的纯熟。「雷霆之势」,是昨日球评给予它的高度评价。在前几局比赛里,我们可以看见当完赛哨音吹响时,它的对手还在惊愕状态中迟迟无法回神......也许他们还在思考,才一晃眼的九十分钟里,分数板上竟有逾二十个失分,究竟是个什麽情况?

这样的可怕对手,无疑令人心生畏惧。打从次日下午拿到最新对阵图开始,南森便不停自责竟没提先注意到它。所有队员连同教练给予相当大的谅解。毕竟这所学校以往总在首周预赛便惨遭淘汰,不放心上也理所当然。现在我们的首要目标,该是尽快找出应对方针。

晚饭时间,札克和以利亚捧着餐盘,态度异常积极地向教练自荐潜入敌营刺探军情......至於原因,後来我从杰夫那儿得知了。似乎是对方啦啦队中有几个尤其漂亮的队员,俩个单身男孩打算藉此机会,交换彼此的联络方式之类的。

不可否认,这方法确实行得通。经这俩人的旁敲侧击下,我们随後得知了今年带领它的,是一名来自法国的新教练。八成跟该校的新方针有关,运动佳绩一惯是增色学校形象的极好方式。

於是去年秋天,它不仅重金礼聘了国手级的外籍新教练,还大举网罗其他学校身怀运动天赋的新鲜人。历经这未满一年的密集培训後,他们打算让这枚储藏丰富养分的花苞,在这届联赛中首次大放异彩。

也成了我们夺冠之梦的最大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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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议没谈出实际结果,寝室依然将在十一点熄灯。

由於今天讨论较晚,将近十点半才开始放风,大夥儿简单冲过澡後,便赶紧溜出门闲晃去了——明早还有作为暖身的低强度晨训得做,紧接是两场正式比赛,相信大家也没有充当夜猫子的兴致及体力。於是待在房里没事可做的我,便拖出早上收纳一旁的睡袋,打算先帮大家铺好床,省得一夥人回来手忙脚乱。

南森是最先回房的一位。距离熄灯还有宝贵的十分钟,他抱着水盆半眯着眼走进来——我猜他大概跟昨天同样,又自愿等到大夥儿用好浴室才轮换他。老好人作派。棕发还湿漉漉地竖在脑门上,刺蝟一般根根分明,露出光洁饱满的前额。

一看见我,南森一改疲态,突然精神大振地喊道:「别!你别忙!」乍然呼声吓得我肩膀一抖。南森急忙忙放下水盆,从我手中接过了睡袋。「我的天,泰勒,你不必做这种事。这类的粗重工作就交给我们吧。」他紧张地说,生怕这点重量真能劳累我似的。

毫无疑问,南森绝对是忧心过度了。他总是如此。我真想挑个时机告诉他,大可不必做到这等程度,用着像是关心孕妇或玻璃造物的态度照应我......当然,作为一名纯粹受惠者,我知道说这种话实在过於挑剔了。但我是真的不需要这些特殊待遇。

我的意思是,是的。我依然感激南森的无私善意,毕竟那确实让我减轻不小的负担。并且我也以性命发誓,将永远珍视这份真挚友情。但能像现在,拥有一副健康的体魄、结交一帮处得来的好友,我已经十分知足了。

在接续的日子里,我只想当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家伙——即便一辈子庸庸碌碌、没有任何为人称道的表现,却也不必倚仗外界的过多帮衬。简单来说,就是凭着一己之力,便能把自己活得还行的那种人。

也许我只是期望自己,不再是众人眼里那个「需要受特别帮助」的可怜虫。

不过,与其把话说太明白、伤了南森的感情,身体力行的证明肯定更有说服力一些。并且,我也对逐渐好转的未来抱持相当的信心。我笃定能有那麽一天,我会凭藉自己的力量,一张张撕去这些标签,成为一个「只是泰勒休斯」的泰勒休斯。

所以,我必须先婉拒南森的好意。

「没事,举手之劳而已。我很快能自己搞定。」我拿回睡袋,并回过头看他。只见南森光着上身,伏起的胸膛上头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很显然,现在是谁更不适合这份工作。

於是我告诉他,贵为队上的主力,他最好赶紧擦乾头发,以免吹风着凉了。然後再催促他去角落尽快把自己打理好......毕竟铺个床而已,小事一件,十岁的小女孩都能轻易办好。

南森虽不满意我的安排,倒也没多阻拦。说起来,印象中他似乎也没对我说过「不」。後来的五分钟里(全程也就十分钟),他倚墙而坐。我能以余光瞥见他一面擦着头发,一面朝我投以哀怨的目光......这使我不得不狼狈的避开它们。

必须承认,南森的模样实在可怜极了,像是一条被剥夺了难得表现机会的大狗。我只好告诉自己,我之所以逃避、感觉脸热,不是因为他的眼神过於炽热。我只是羞於承认自己就是那个狠心饲主罢了。

十一点一到,大夥儿躺平。

灯火暗了下来,寝室内自此绝了交谈声。

我猜南森依然没解气。因为熄灯前,他还特意跟人换了位置,睡来我的身旁。他将头抵住我的後颈,并不时蹭上一会儿,以示他的不满。

迷糊中,我被挠得既困又痒,只好缩起脖子,用从前安抚大狗的方法、拍拍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同时暗想着:这家伙上大学後,会否还像现在一样,既天真又满怀热诚......

脑中稀里糊涂地转着这些事,不晓得过了多久。我望着欧罗巴斯坐在门口几乎融於黑夜的背影,脑里构思赛後那场对话的开场白,聆听後头逐渐平稳的呼息声,呼吸也跟着变得悠长,终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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