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的腿在半空中划出美丽的弧度,穿着学生皮鞋的鞋底狠狠的踢上持着铁制球棒、正笔直地往自己这方向冲过来的少年的门面。
作用与反作用力逼得女孩收回腿後往後退了几步,而用全力往前冲刺的少年则受到相当大的冲击,整个人几乎被踢得腾空飞起,然後落地。
「没事吧?」
犹如英雄救美般的桥段和台词出现在如此日常的生活中显得有些怪异,甚至说出这句话的还是个看似柔弱的女孩,使得几个男孩看傻了眼,只能愣愣的点了点头。
「那就好……」微微一笑,女孩举起手肘往後一敲,在瞬间又撂倒了一个打算从後偷袭的少年。
……是说现在的人还真是没品呢?
抿着唇,黑发女孩安静的待在座位上,指尖在散发着微光的萤幕上头点了点,然後在回覆了对方不断传过来的讯息条後,院疑惑的关上手机萤幕。
像是故意忽视邻座猛地站起的身影,蓝色的眼睛在同时往窗外看去。
偌大的教室在最後一节课钟响後不到五分钟内就已经空了一半,此起彼落的道别声几乎是整天下来教室里最活泼的时候,为终日死气沉沉的空间中添加了点生气。
但在此刻,无数的道别声却成了加重某人烦躁情绪的凶手。
浅紫色的眼略带不悦的看着身旁的女孩,背起早已整理完毕的提袋,浅野学秀转身离开教室,留下少女只身一人默默地坐在窗边望向外头。
……
唉,浅野同学明明整天下来几乎都无视着自己,很明显就是在气自己啊!但现在却不时的往这个方向偷瞄又是什麽意思呢?
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对方究竟希望自己做些什麽事的院在那人踏出教室的前一刻开口了,「明天见,浅野同学。」
但对方却毫不领情,仅仅是顿了下脚步,接着便头也不回的步出教室。
欸、所以现在又是她的错吗?她不应该开口的?
看着用力被甩上的门板,院疑惑的歪了头,实在不解浅野同学究竟又在气些什麽?
完全无法理解也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的花开院重新将视线往外看去,看着学生三三两两结伴走出校园,将目光定在校门口外头,女孩试着寻找自己所熟悉的身影。
无奈的是,不管看了多久找了多久,她始终见不到那有着一头浅蓝色头发的娇小身影。
潮田同学、前原同学、矶贝同学和冈岛同学。
在心中默背出了几个自己除了第一位之外,其余仅是有些印象的E班学生。
不过……
她还记得茅野前一阵子就传讯息过来告知自己,说这几位早在放学时间的前十分钟就下山准备来到主校舍外头接她一起回到E班了不是吗?虽然後山的路是崎岖了些,但只是走下山的话应该不用多久的时间吧?
但为什麽他们还没到呢?
看了看茅野在APP软体内传来同样疑惑且担忧的讯息,院简单的提了下自己的意见。
大约是正在徵求乌间老师的同意,过了好一会後她才等到肯定的回覆。
下意识自顾自的点了点头,注意到还留在班上的其余学生对自己投向诡异的目光,院才注意到自己做出了颇为愚蠢的事。
站起身提起早已整理好的背袋,也不是很在意弥漫在空间中那毫不掩饰且不堪入耳的窃窃私语,女孩一边回覆着自家的友人的讯息,一边走了出去。
将长发全都拨到左肩上,便於有些重量的背包能够跨在右肩上而不会扯痛自己的头发,而另一手则是滑动着萤幕,看了下自己与茅野先前的对话。
ㄧ个、二个、三个、四个。
扳着手指简单的数了数,被派来接自己的总共有四人,在自己的印象中除了潮田同学外其余的三人也同样是男生,且看起来身材都十分的结实。
之前就听中村说过他们平时就有在训练体能和暗杀技能,看来这几人应该都是个中好手。
但是……面对着一个想要逃跑的普通女孩来说,即使是一个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的男生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抓回来了吧?
而遇上自己却动用了四个人?
由此可见乌间老师对於今天这件事十分的谨慎,虽然说感觉起来有些谨慎过了头,但毕竟还是国家机密呢?
有些疑惑的想着,院踏下最後一个阶梯,因为教室位於的楼层其实并不高,所以女孩很快的就走到了校门口。收起手机,院左右往校门口两旁看去,依旧没见到熟悉的身影。
并没有多停留一秒,女孩毫不犹豫往左手边拐去。通往旧校舍的道路在校门口左边的不远处,只要往前走一段路,就会经过一小段商店的街道,接着在一个拐弯就可以进入山区了。
甚至……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在山脚下的拐弯处还特地立了一个十分明显的指标。
老实说两校区之间的路程并不长,但是接下来上山的路段会比较陡一些,有点难走,但基本上对她而言都不会造成太大的问题。
迈着有些紧凑的步伐,穿着铁灰色外套的身影走在喧闹的街道上,身边来往的除了商店街上的居民之外,最多的便是自家中学的学生。
意识到这点,院已经尽可能的加快脚步并靠着路边走,但仍旧引来不少注视的目光。
……她究竟是什麽时候变得那麽有名了呢?
默默地摀着胸口哀伤了下,接着就在下一瞬间,一个正处於青少年变声期的沙哑声线自房屋与房屋之间的暗巷传来,恶声恶气的低吼着,伴随而来的是那令人感到厌恶且熟悉的语气。
听着那语气,好看的眉头皱了下。
从暗巷传来的怒吼声几乎大到让整个街道都听得见。行走中的路人们纷纷走避,不愿意再继续靠近暗巷边,即使必须经过,也特意绕路走过去。
更不用说是椚丘的学生了,各个露出厌恶的神情,彷佛在诉说着自己和暗巷中的人们是处在不同的世界当中,但就算如此自视甚高的想着,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靠近。
除了──
那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伫立在巷口一动也不动的女孩例外。
有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女孩带着黑色的大镜框,纤细的身体穿着中规中矩的服装,就这麽只身一人的停下脚步。
像是要确认什麽似的,院转动着僵硬的颈子往巷内看去,苍白的唇紧紧抿着,看着眼前的景象她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看似紧张的绞着双手,院有些不知所措的往左右两旁看去,路上的行人们对着自己停下步伐的举动投向怪异的眼神,和她穿着相同服装的少年少女们停下了脚步。
相互交握的双手猛地被扯开,转过头,只见一个戴着白色口罩的陌生青年仅露出一对凶狠的双眼,正恶狠狠的瞪着她,「你是谁?不相干的人快滚!」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院总觉得青年似乎一直盯着自己身上的服装猛瞧。
「花、花开同学……?!别愣在那!快跑啊!」熟悉的声音自青年的身後的暗巷中传来,着急叫喊着,接着发出一声闷哼,娇小的身子猛地趴跪在地,双臂环抱着腹部,痛苦的发出微弱的哀号声。
「……啊啊,你认识他们是吗?」
往後看了一眼,青年弯起了双眼,朝着女孩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是的。」同样勾起笑容,用着没有被抓住的另一手往前一推,顺着男人因重心不稳而往後退的方向迈开脚步,随之飘逸於空气中的黑色发尾与少女同样没入阴暗的小巷内。
*
「呜哇啊啊啊啊院子!你怎麽搞成这样?!」
这一连串媲美恐怖片中见鬼的惊悚惨叫声来自於当自己好不容易空出一只手打开教室门後,坐在靠窗边的少女所发出来的声音,犹如动物垂耳的双马尾整个像是受到惊吓般翘了起来。
……欸,这时不是应该先关心自己背上的少年或是身後的扶持三人组吗?
因为不管怎麽看都是他们看起来伤得比较重啊?
不知道是被某人的惨叫声惊吓到又或者是被站在教室外头的五人活像走路走到一半不小心失足滚下山的凄惨模样给吓到,在这间教室里最先反应过来的不是两位教师们或是任何人,而是有着草绿发色的少女。
眨眼间,比自己矮上一截的娇小女孩早已冲到她的面前,像是在碰触什麽易碎物般的伸出手,细眉皱了起来,「你们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收回了拉开门板的手,转而握住茅野似乎是想碰触自己却迟迟没有动作的手腕,院迟疑了会後才开口,「呃、那个……可以先帮个忙吗?」其实要闲话家常的话後面还有很多时间。
别说背着脚踝扭伤的潮田同学一路爬山路上来的自己已经快要到了极限,她相信自己身後的人应该已经很想要倒地不起了。
闻言,此时班上的少年少女们才像惊觉到了什麽,连忙从座位上站起身往教室门口聚集了起来,就连乌间老师也在这时才反应过来,低头靠近了有着一头金色波浪长发的伊莉娜老师,似乎是在交代些什麽,虽然女人看似不满的念念有词着,但还是快步离开了教室。
然後……
就没有所谓的然後了。
看着眼前提着医药箱、单脚跪在地面上准备为自己治疗并朝着她伸出手的男人,接着女孩将目光往下移,看了看长满厚茧的掌心,两边这样来回看了无数次,院实在不知道该不该将手放上去。
但乌间老师一付『你敢落跑或是拒绝的话就试试看』的表情,再加上之前似乎也遇过这种情形。
那时自己伸出去婉拒对方的手被毫不犹豫的拍掉,甚至还被直接拖回桌上查看伤势,种种因素让女孩考虑了一会後,决定不浪费时间在无意义的抗争上,将手搭了上去。
动作俐落的解开手腕上方的钮扣,原本服贴在手臂上的白色布料被掀了起来,露出里头或大或小的瘀伤,甚至是渗着血丝的擦伤,有些五彩缤纷的肌肤下,细长的旧伤疤与渗着血的新伤痕相互交错着。
感觉到男人的动作顿了下,仅是垂眼往自己的手臂上看去,不到一秒院便移开了目光,朝着整个人跪坐在讲台边缘,将双手搭在自己的腿上目不转睛看着她的茅野露出微笑,「我没事啦。」
「可是看起来很痛。」
「不会。」将尚未包紮地另一手搭上柔软的绿发上安慰着,院往有些吵杂的班上看去。
在E班几乎全部动员往门口这个方向聚集过来後,最先跑上前的几个男生先从自己的背上接走右脚脚踝扭伤,几乎不能自己行走的潮田同学还有身後相互扶持的三人组。
接着一大群人丝毫不会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反倒是动作麻利的将四人迅速安置在由两张课桌拼凑在一起的简易床铺上。
方才快步走出去的伊莉娜老师也提着两大盒医药箱走了进来,整个班级看来非常的团结……除了听说一下课就冲去巴黎买限量贩售马卡龙的杀老师例外。
无言的看着听说为了让杀老师方便进出而时常敞开着的窗口,实在很难想像杀老师就是炸了月亮现在又要来炸地球的某种诡异外星生物。
虽然听其他人说杀老师本人很坚持自己是土生土长的地球人。
如此怪异至极的人,甚至在那个夜晚,做出了虽然看似开着空白支票且滑稽,但却又让人如此信服的誓言。
「你们怎麽会搞成这样?」低沉的男声猛地从自己的正前方传来,转过头,只见乌间老师紧皱的眉头在看见他们後不曾松开过,「不会真的是从半路上滚下山的吧?」
如果可以,男人真的希望那几人是真的不小心失足滚下山,而不是去外头惹了更多的麻烦回来。
虽然这种事很不可能,毕竟……
没有因为问话而松开箝制住女孩的手或是停下包紮的动作,消毒用的刺鼻透明液体顺着结实的肌肉线条沾上细长伤痕时,随着疼痛刺激着神经而导致肌肉整个紧绷、甚至痉挛了起来。
花开院仅仅是扭曲了下微笑的嘴角,没有多做任何反应。
即使女孩没有开口喊疼,但他刚才特别仔细消毒的那细长伤口,明显是刀伤。
不待女孩开口回应,某个刚从巴黎冲回来,而且好好的正门不走,硬要爬窗户进来的黄色生物见到教室内如此吵杂,便以为学生们是在欢迎自己回来而兴奋举起两只细长的触手,「蠕呼呼各位,为师从法国回来罗!是说花开同学还没到吗……忸呀!渚同学你们是从山路上滚下去吗?!」
注意到了全班不知为何突然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豆子般的小眼定睛仔细一瞧,这才发现早在放学时间前就出发去接女孩上山的四位同学,包含花开院在内全都伤痕累累的。
……所以说,为什麽要这麽坚持他们是不小心滚下山的啦!
五人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麽的看着爬窗的动作正进行到一半,因为吃惊而差点从窗口跌下来的老师。
「我们没有从山上滚下去啦杀老师……」坐在其中一张简易床铺上方休息的黑发男孩露出了苦笑,挥了挥完好的右手,整只左手臂被外套包起来的模样看来有些狼狈,「只是下山後被不良少年们找了麻烦而已。」
哈哈的乾笑了几声,黑发男孩试图分散全班往自己投来的错愕视线,以及乌间老师突如其来的沉默。
「什麽!居然有人敢找为师学生的麻烦!」而在整个空间中除了乾笑声外,还有另一个极为吵闹的家伙存在。
声音来源的主人整张脸涨成赤红色,看起来似乎很生气,有种不将打伤自己学生的不良少年好好教训一顿不罢休的气势,但被乌间老师凶狠的往旁一瞪後整个大漏气,滚到角落画起圈圈来。
叹了口气,总觉得自己有一天肯定会被气到脑中风然後就这麽死掉,根本不用等到某个家伙毁灭地球的男人俐落地将纱布缠上女孩的手臂,「然後呢?对方总不可能无缘无故来找麻烦,你们最近惹到谁吗?」接着问出了男孩最不想回答的事。
毕竟这也算个人隐私(?),他也不太想要这麽直接的在班上说,但既然乌间老师都这麽问了……而且不讲的话感觉乌间老师都快要气到杀人了!
「呃、虽然不是我们去惹到谁,但是……」害怕的看了眼眉头越锁越紧、眼神也越发凶狠的男人,他尴尬地调整着几乎整个披挂在颈上的铁灰色布料。
迟疑了下,黑发少年露出难为的神情。
「大约有快十来人在下山後似乎一直跟在我们後面,虽然有警觉,但我们没想到对方会那麽大胆,在刚进入比较热闹的街道时突然把我们推到暗巷里,一群人围着我们说要找赤羽。」
语毕,矶贝满怀着歉意看向话题的主角,只见对方露出一脸茫然的样子,然後转头问了坐在桌上休息的好友,「渚君,我平常有惹过那麽多人吗?」
「我想……」虽然这问话让蓝发男孩很想狠狠地吐槽一番,但碍於对方似乎是很认真得再询问自己,渚也只能扯嘴角照实回答,「应该是有的,业君。」
如果从中学这两年来看可能不只十人哦。
「啊是这样吗?」一付恍然大悟的表情,赤羽业看似不在意的搔了下後脑杓,接着就在下秒,红发少年转过头来露出恶魔般的微笑,开口就是问对方的特徵,「那麽矶贝君,能告诉我他们有没有其他能够辨识的特徵?」
明白赤羽问这些摆明着要去找人家算帐,虽然现在去了可能只会看见对方全躺在医院里,不过他还是不赞同业的做法。
但到最後矶贝还是只能摇了摇头,「他们全都戴口罩遮着脸,身上的服饰也没有什麽可以辨认的。」
因为当时巷子里很昏暗根本看不见什麽,更别说对方还做好了防护措施,完全不可能看见脸。
即使赤羽想从他这边问出个什麽特徵,自己没办法回答。
「这样啊……」维持着同样的表情,业撇开了视线看向窗外,思索着还能够用什麽样的方式找到对方时,正在接受治疗的女孩像个乖学生在课堂中发言时举起了刚包紮好的手,即使对方根本看不到自己。
「那个、赤羽同学。」
「嗯?」没发现到细软的女声是花开院本人,业下意识应了声转过头。
「如果你还记得的话,里头的其中一人赤羽同学是认识的。」注意到对方在看见自己时皱了下眉头,女孩缩了下肩膀,「上届3-A的资优学长……还记得吗?」就是那个害赤羽同学停学2周的那个学长。
「……那个家伙有胆子干这种事?」沉默了会,像是终於想起自己当时揍得那个学长的模样,业有点怀疑那时害怕到脚软,但事後一有老师撑腰就敢大声斥责自己的人有能力做出这种事?
「而且,如果是要报仇的话这时间点是不是有点太晚了?」对於少女的话嗤之以鼻,红发随着少年摇头的动作摆荡着,「你看错了吧?」
「我见过那个学长好几次,应该是不会认错的……」虽然不知道为什麽大家似乎都认不出那个学长,好歹对方当时在学校也是学生会的成员之一啊?
她记得学长似乎是书记的样子,二三年级交接职位时,院有看过那人好几次都来班上找榊原同学,「我听说那位学长因为受伤後只顾着自哀自怨,所以从本来是准椚丘高中的学生摔到附近升学率第四高的学校。」
十分在意成绩且容易将自身的错怪在他人身上的这种人,其实会做出什麽事都不让人意外吧?
镜面下的蓝瞳笔直对上男孩金红色的双眼。院完全不觉得自己可能认错人,虽然那时场面很混乱,但当时那位学长明显都躲在人群後面不动,所以她不会看错的。
「我知道了,不要用那种眼神盯着我看。」和对方互看了有好一下子,半晍,业才有些不耐烦的撇开过头,这样回着。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但他每次看到眼前的女孩时,都觉得对方一直在改变,变得不像当初自己觉得虚伪而作做的女孩一样。
201602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