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小川零都在为了不彻底变成一个废人而努力复健。
经历一开始地狱般的模式之後,现在肌肉萎缩的状况已经好了很多,不再是跨出一步就痛得让人想死的剧痛,虽然还是隐隐有些疼痛,但稍微慢点还是能像普通人一样正常行走。
天知道她花的多少时间和毅力才走到这一步。
万幸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以正常说话行走曾经是像呼吸一般自然的事,现在她却有种宛若重生的喜悦。
人果然是适应力极强的一种生物。
「恭喜你,小川小姐,从今天开始可以不用再靠拐杖行走了。」穿着宽大T恤的男人走了过来,正是那位把妻子和杂志一起掉到地上的冒失男人。
说起来也令人惊讶,没想到这个看着就很不可靠的男人,竟然是一家医院的院长,听说其能力在整个日本都赫赫有名,是医学界的绝对权威。
简直是用生命在诠释什麽叫人不可貌相。
而他的妻子则是医院的护士,两人的相遇是因为一个叫做ZERO的歌手,简直比爱情小说还要狗血。
「谢谢,坂口医生,前段时间多有得罪,感谢你不计前嫌的替我复健。」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小川零也知道了这位坂口先生并不像表面那般冒冒失失,若要追根究柢……
──那都是因为看到她太兴奋了的缘故。
没错,就是兴奋,那种几近狂热的情绪浓烈到她想忽视都做不到,若不是亲眼见到小夫妻两人如胶似漆恩恩爱爱到让人有些恶心的地步,她肯定会误会这人和自己有什麽不可告人的关系。
想到这里,小川零扭头看着坂口,不理会对方一秒菁英便结巴的精采表演,状似无意地继续说着:「说起来,我也差不多该出门看看了,顺便出去找找有没有公寓出租,毕竟我已经打扰了很长一段时间,虽然坂口医生你们都是好人,不和我计较,可我却不能因此继续这样厚着脸皮住下去。」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很确定这两夫妻不是什麽心思险恶的人,正确的说法是,这两人单纯热情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
遥想她刚刚「苏醒」的那天,喔,根据冒失两夫妻的说法,这具身体已经昏迷了整整十五年,按照那位表面不可靠其实超专业的坂口医生的说法,光是能活着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所以在她醒来的那天,坂口才会是那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想来是没料到自己会有亲眼见识到奇蹟发生的一天。
夫妻两人都非常热情,服务态度那叫一个体贴周到,作为被服务的对象,小川零觉得自己根本就是个土皇帝,而两人就是她的仆人,尽心尽力满足她的一切需求,简直就是医界的最佳典范。
舒服到她几乎想就这样一直废下去。
可再亲切温柔的呵护,在日复一日的复健中也该消磨殆尽了,偏偏两人的态度却一如初见,细致温柔到了近乎诚惶诚恐的地步,就是再怎麽不要脸的人,都该为此感到羞愧了。
但是每当她提到想要出门的时候,随和到没有脾气的两人就会全力阻止,态度强硬到判若两人,可等她发出疑问,两人却又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十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麽事?这具身体究竟是什麽人?这两个人和「小川零」之间又存在着什麽样的关系?
「为、为什麽?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好,让小川小姐觉得住得不舒服吗?」没错,就是这样,这副诚惶诚恐深怕她踏出家门的模样,让她觉得自己想自立自强似乎是一件令人无法接受的错事。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到一件令人惊恐的事实,她穿来的第一天所待的房间,根本不是什麽病房,而是两夫妻为了照顾她特地收拾出来的「特殊照顾室」。
所以那天根本不是什麽下马威,而是为了避免她有朝一日醒来肌肉全数坏死,例行性的来给她的身体进行按摩而已。
她惊讶的同时也满心感谢,虽然穿越这件事并非她本身的意志,但能够以一个健全的身体活在另一个世界,都多亏了这对夫妻无怨无悔的照顾。
「不是这麽说,只是对於你们夫妻来说,我毕竟只是个外人,怎麽能仗着你们的好意就这样厚颜无耻?」小川零叹了口气,这可是一天两天,而是整整十五年的时间,这两人怎麽就没半点怨言?长期照顾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就是亲人之间也会觉得疲惫,她和这两个人之间是亲密到连这种事都能忽略的关系吗?
「呼,那就好。」坂口大大松了口气,明明是吃亏的人,却表现得像是占了个大便宜,「小川小姐完全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多亏了小川小姐,我才能认识小清,进而和她成为夫妻,也许小川小姐不觉得有什麽,但对於我们来说,这绝对是天赐般的恩惠。」
「……可我连自己帮助了你们什麽都不知道,这样渺小的恩惠有让你们为之付出所有心血的价值吗?」虽然没有记忆,但她完全没有在对方身上感受到类似於血缘或感情之类的牵绊,就连一点点想要亲近的感觉都没有,她几乎能肯定「小川零」和这两人之间完全是陌生人一般的交情。
真的是因为大公无私吗?小川零不敢肯定,她的人生中从没遇过这种为了他人无偿奉献的类型,也许是因为生活环境不同,她所处的世界根本不可能有这种人存在,一个行差踏错就会被对手吞蚀殆尽,单纯和善良根本无法生存下来。
「是的,小川小姐。」坂口的表情变得很温柔,总是冒冒失失的脸上出现一抹她看不懂的情绪,「您只是想不起来而已,比起您曾经带给这个世界的,我所做的根本就不算什麽。」
……变成这样就无法沟通了,小川零眯了眯眼,果然还是该从另外一个人下手吗?
两人又继续聊了一段时间,坂口下午有门诊,必须立刻赶到医院去,小川零挥挥手让他赶快去,自己继续在屋子里用蜗牛的速度缓慢移动。
走进两夫妻为自己准备的房间,小川零将全身镜拖了出来,第一次认真打量着自己这具身体。
这是一个极为标志的女人,年纪约二十岁左右,一头柔顺的黑发及腰,和纯粹的黑色瞳孔相辉映,身材高挑纤细却不瘦弱,白里透红的几乎透着健康的色彩。
其中最为出色的大概要属那张漂亮到有些攻击性的脸蛋了,一双狭长的凤眼向上勾起,挺翘的鼻子,饱满的嘴唇,水润的肌肤吹弹可破,是个超过一百二十分的美人胚子。
好像稍微有点明白坂口的顾虑了,若是顶着这张脸走出去,连便利商店都走不到就会被人群团团围住吧?
可是她不可能坐以待毙啊,小川零叹了口气,若是按照夫妻两人的希望去做,她这辈子就只能像金丝雀一样被养在精致的笼子里了。
虽然这样的日子叫人留恋,但是她并不喜欢坐以待毙的感觉,「小川零」的身分一天不解开,就会像颗定时炸弹一样紧紧绑在她身上,等待某天完全爆发。
比起毫无准备的等死,她宁愿冒着风险走到外面去,人生本来就是由一连串的选择和风险构筑而成的。
人不会凭空出现,既然「小川零」在过去是真实活着的,那麽这个世界上就一定会有认识她的人存在。
她的人生信条之一,就是敢跨出第一步的人才有机会成功。
「所以说,银行究竟在什麽地方?」小川零盯着刚刚从便利商店买来的地图,神色认真地思考着。
多亏时代的进步,日本人终於有了身分证这种东西,否则按照以前的制度,她这种身上没有任何证件的人就只能缩在角落当个非法公民了。
所幸原身虽然想与世隔绝,身上却还是留了一张身分证,有了这个,她要补办什麽证件都容易多了。
首先便是这银行卡,想要独立就必须要有经济来源,要从操旧业需要大量资金,可怕的是她现在一毛钱也没有,想要赚钱就只能找份工作,而她现在除了人之外什麽都没有,想找份工作也不容易,只能到附近看看有没有什麽餐馆可以打工了。
作为一个现代人,她实在无法接受把所有钱都放在身上这种事情,不安全不说,她也担心自己粗心大意会把钱弄丢,她最喜欢的消费习惯就是一卡通用。
简单来说,就是不喜欢让零钱增加重量的臭毛病而已。
而现在,从来都是让司机带路的她如意料之中的迷路了。
看了很久也没看懂,小川零扔掉了手中的地图,随手勾搭了一个红棕色头发的帅气小哥,简单粗暴地解决问题。
「嗨!这位小哥,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麽呢?」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背影有些失魂落魄的男孩茫然转头,不解地看着满脸笑容的陌生女人。
「没什麽,你是什麽人,我不记得自己认识你。」帅气小哥皱了皱眉,本就不善的长相因为这个动作显得更为凶狠。
「嗯?在问别人的名字之前,先报上自己的名字才是正确的礼仪哦!」小川零笑了笑,轻飘飘地把问题扔了回去。
「呃,是这样吗?」帅气小哥愣了愣,犹豫半晌,竟然真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狗丸透真,你又是什麽人?」
小川零闻言笑意更深,真幸运,才刚出门就碰到了有趣的事情。